白色七號

《第二十九章》

    此刻已是黃昏，金色大鵬載著他們避開鬧區，然後往某座人煙稀少的公園飛去。

    林鎮凡的心情還因適才炎沖的自我犧牲而惆悵不已，他手中的錦囊裡頭多了一顆隱隱燃著紅光的元神珠，那自然是炎沖的元神珠；在當時的一片混亂中，他不顧一切的上前撿回，甚至差點因此喪命。

    林鎮凡打開錦囊，望著那顆火紅的珠子，再看向旁邊的那一顆翠綠珠子；他想起炎沖對他說過的話……

    「我必須去救那隻散枝鳥。」

    「為什麼？」

    「因為曾經有個樹精少女捨身救了我，我要回報她。」

    「那跟散枝鳥有什麼關係？」

    「我這錦囊裡有她的元神珠；她最大的夢想是變成鳥兒自由自在的翱翔，而散枝鳥正是能夠實現這個願望的重要關鍵。」

    林鎮凡不清楚炎沖與樹精少女之間的那段故事，不過他卻深深地被炎沖的捨身誠意給打動，所以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炎沖實現諾言；可是林鎮凡卻沒有把握能讓事情順利進行……

    雖然當時在千鈞一髮之際是散枝鳥救了他與崔佩琳，現在散枝鳥也穩定的承載著他們，但畢竟這頭散枝鳥終究是迪斯特‧洛伊的化身，誰也不曉得牠會不會突然發難。

    這時崔佩琳望向林鎮凡，她的眼中也有著同樣的擔憂。林鎮凡傷腦筋的搖搖頭，與其說是被救了；但現在看起來，更像是落入另一個險境了。

    「人類，放心吧。」

    突地，一道優美低沉的嗓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他們登時意會過來，那是散枝鳥所發出的聲音。

    「抓好，要降落了。」

    散枝鳥溫柔提醒著，俯身往公園中最茂密的樹林飛去，轉眼間便安然落下，讓林鎮凡與崔佩琳毫髮無傷的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林鎮凡不解的望著散枝鳥，牠沒有變回人型，只是蹲踞在那兒梳理羽翼；而崔佩琳則是一手扶著短刀刀柄，她還是一時無法放下戒心。

    「你……為什麼要救我們？」這時林鎮凡率先小心翼翼的問了。

    於是散枝鳥抬起了牠的大頭，用那雙猶若寶石般閃耀的眼瞳望著他們。

    「洛伊，你有什麼企圖嗎？」崔佩琳也不安地出聲追問。

    但散枝鳥卻沒有立即答話，牠只是眨眨眼睛，然後低頭用鳥喙撥著自己胸前的羽毛，不一會兒，一道還隱隱流著鮮血的傷口暴露在他們眼前。

    「這是……？」林鎮凡與崔佩琳疑惑。

    「這是之前被寄生時，『心』所鑲嵌的地方。」散枝鳥緩緩地答。

    「寄生？『心』？」散枝鳥的解釋讓他們越聽越不懂了。

    「唉，說來慚愧。」散枝鳥搖頭晃腦的說著，「好歹我也是一隻活了六千年的神獸，居然還會食物中毒……」

    「啊？」

    「你們曉得我為什麼被稱作散枝鳥嗎？」牠問。

    「曉得。因為你會吞下元神珠，然後讓其變成鳥族。」林鎮凡陳述著炎沖向他解釋過的話。

    「是啊，就是這樣子。」散枝鳥點點頭：「在變成迪斯特‧洛伊之前，我一直自由地旅行於各個大小山林之中。

    某一天，一隻弱小的妖怪出現在我眼前，他全身傷痕累累，看起來怪可憐的；他跟我說他老是受到大妖怪的追殺，每天都要提心吊膽，怕成了別人的食物。

    於是我就告訴他，我可以讓他變成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兒，然後與世無爭的生活。他聽了之後滿心開懷的答應了，隨即便化成元神珠讓我吞下。」

    這時，散枝鳥頓了頓。

    「不過我實在沒想到，他竟然只是假裝化成了元神珠；當他進到我的體內之後又現回原形，企圖侵占我的身體與神力……

    於是在歷經四天三夜的對抗後，我總算消化掉他的身軀，但是他的意志卻成了遺毒，控制了我的身體；然而他也忘記原本自己是誰了，只有那股希望成為萬物之上的執念持續運作著。故此……迪斯特‧洛伊便誕生了。」

    散枝鳥說完後，林鎮凡與崔佩琳還是一臉懵懵懂懂。

    「呃……那請問你是怎麼恢復原狀的呢？」林鎮凡問。

    「這說來很幸運。就是剛剛被那半透明灰色巨人用繩索束縛的時候，那顆偏執的『心』被壓裂了，所以我就重新取回身體主導權了。」散枝鳥說著：「為什麼會說幸運呢？因為邪化後的我幾乎是所向無敵，倘若沒人能阻擋我，那這世界說不準真會被我毀滅吶。」

    「原來如此啊……」林鎮凡一愣一愣，與崔佩琳面面相覷；這種陰錯陽差的事，大概只有在小說的世界裡才會發生吧。

    「在此我要向你們道歉，迪斯特‧洛伊對你們做出了很多過份的事情。」散枝鳥低頭致歉。

    「何止過分……」林鎮凡與崔佩琳回想起迪斯特‧洛伊的惡行惡狀，頓時不寒而顫。

    「請你們放心吧，迪斯特‧洛伊不會再出現了，他已經完全的滅散了。」散枝鳥的語氣帶點苦笑。

    「沒關係，再出現的話，我仍會向其討伐的。」這時崔佩琳堅定的說著；林鎮凡望著她的側臉，發現她似乎有了新的體悟。

    「啊，對了！」忽地，林鎮凡大喊一聲，連忙掏出了錦囊：「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想請你吞了他們的元神珠。」林鎮凡倒出那兩顆散著光芒的珠子，遞向散枝鳥。

    「呃……這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散枝鳥有點遲疑；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麻煩你了！」眼見散枝鳥有些退卻，林鎮凡趕緊誠懇拜託。

    「……好吧，我曉得了。」

    於是散枝鳥點點頭，張開了鳥喙；接著林鎮凡輕輕將兩顆元神珠放入，然後散枝鳥闔起了嘴，咕嚕地吞到肚子中。

    接著，牠緩緩張開翅膀，一股暖風從遠處送來，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再會了，人類。」散枝鳥輕輕說著。

    「你要去哪裡？」林鎮凡問，「你要回去原本的世界嗎？」

    「我不曉得怎麼回去，但我也沒打算回去。」散枝鳥道：「我一直都在旅行。」

    牠說罷，用力的振翅。

    同時兩根羽毛飄落，在落地的瞬間分別變成一紅一綠的鳥兒。

    其中那隻紅鳥望向林鎮凡與崔佩琳，眼神像是在說：你好，又見面了。

    這時散枝鳥飛上了天空，那兩隻鳥兒也隨後振翅跟上。

    整片天空都被夕陽染成燦爛的晚霞，牠們展翅高飛的身軀被裁成剪影，轉眼間便成了遠方的黑點。

    林鎮凡用盡全身力量向牠們高喊著再見，彷彿在對一齣駛離世界的夢境道別；如果崔佩琳現在沒待在他的身邊，或許他真會以為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南柯一夢。

    「再見，你們一定會飛得很遠很遠。」林鎮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