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稱不上是一個完美的人,但也相去不遠了。
你幽默,成熟,並且擁有自己獨到的眼光;你就像每個人生活週遭中一定會有的一個優秀典型,我認識你有一段時間了,你始終如此叫人喜愛。
不過這樣的你,似乎總在隱瞞些什麼。
好像在我與你的世界背後,還有另一個世界,你偷偷藏起來的世界。

而在發現了這點之後,我便不斷向你探問;記得第一次是我們在廳房裡,我們並肩而躺,空氣中只有電視模糊播報的聲音。
「你……有時候會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說。
「哦?」你漫不經心的轉頭看我,臉上的笑還很愜意。
「除了我之外,你還有誰?」我將問題轉得尖銳。
「怎麼還會有別人呢?」你近乎溺愛似的安撫我,當時的我還不是那麼強硬,很快地便被你的溫柔淹沒。

不過懷疑這種東西很奇妙,它像是堅韌的雜草般生長在心底,也許萌芽時你立即將其踏死,但日子一過去,它又會悄悄復活;在你完全毫無預警的時候,它的根便已與心盤根錯節了;又或許,它根本就是心的一部分,不可分離。

那天夜裡你晚歸,這便是促成我第二次探問的原因。
明明我們都在同樣的地方工作生活,你還是會擁有我不知曉的密約;我拼命問著你要上哪去,但你只用沉默代替回答;我一個人在家裡等你,煩躁時不小心砸破了一只花瓶,花瓶裡沒有花,只有死水流了滿地。
之後你在凌晨三點半回到家裡,但叫人不可置信的是,你的身上竟沒有任何曾經獨自外出的證據。
你就像從來沒離開過似的,用那溫柔的微笑收斂我的怒氣。

然而這仍壓制不了我的好奇心。第三次探問、第四次探問隨之而來,而且頻率變得逐漸頻繁。
其實你對待我,從來沒有變;但是我想知道你的秘密,我想知道你刻意不讓我看見的世界。

「說,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問?」
「我想知道啊!我想知道啊!」

我一次又一次的發狂,你也一次又一次的攔下了我;當我扭曲著尖叫、顫抖著哭泣,你也依舊保持著你的成熟、幽默、體貼。只要繞過那些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你堪稱是我的完美拍檔,或許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夠如此面對我。

不過我曉得你也是痛苦的。
因為你晚歸的次數也漸漸頻繁,我常常一個人在空房子裡歇斯底里,在天明的時候我疲倦的入睡了,你才回來將一切整理。
甚至,當我睜開眼睛時週遭還是同樣凌亂;我忍著錐心的痛自己收拾乾淨。
然後你回來。
然後我們又歸於安全的相處模式。

這樣非常疲憊,不論是對我或對你。

於是在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探問當中,我理所當然的單方面情緒爆炸;我想我是瘋了,我竟然開口向你提出分開。

「既然你不願意讓我知道你的世界,那我乾脆離開。」
「你不需要再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我,不需要擔心有個人會突然抓狂。」
「我要離開這棟逐漸空洞的房子,我要離開你。」

在我說罷之後,你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你沉默的望著我,我沉默的望著你;一股巨大而糾結的安靜盤據了空氣,氣氛像是不停漲大的氣球,隨時都有可能應聲而破。
我咬著牙關擋下腹中的後悔,我想我是鐵了心要離開;其實最一開始我只是想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世界而已。
離開能夠解決問題嗎?離開能讓我知道你所隱藏的世界嗎?
當下的我沒有想到那些,也不會想到那些。

最後,你終於開口了。
在那句話之後氣球洩氣了,高塔崩毀了,雲朵墜落了,所有的事物都像是斷了懸繩般癱倒在地。

「我所隱藏、我所保護的,是你。」

你說完後開門走了出去,沒有順手把門帶上。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我自己佇立,我在靜默了十七分鐘又二十四秒後忽然開始放聲大哭,我像是要撕裂自己手臂那般摔毀所有物品,最後我從廚房的瓦斯爐上點起了火,炙燙的它們迅速擴張領地。

我知道你不會回來了,你也願意讓我從我們的對立中解放了。
火海中,我叫著、我哭著、我笑著、我跳著。
原來完全的崩毀是這種感覺,我盼你回來阻止我,原來我一直都盼著。
牆塌了,那是你的牆,那是我的牆;椅碎了,那是你的椅,那是我的椅;這個家即將化成灰燼,這是你的家,這是我的家,這是我們的家。
你走了,帶著死的氣息。
我在火海中變成粉末,我們走上相同的路徑。

我愛你,就如同我愛我自己。
我殺了自己,就如同殺死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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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ite0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