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結束第一天打工之後,我總算感覺踏實許多,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雖然我還有些生澀,但心態上的壓力已減輕不少,直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過去,我發現自己已經能夠掌握住工作的節奏,並且在劉宛馨提醒我該做什麼之前就去完成它。

另外我也體會到,原來規律地過日子是這種感覺。

早上七點半起床梳洗,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到十點,接著出發去上班,中餐與晚餐都吃店裡的食物,偶爾也叫外賣,然後晚上九點打烊,趁著學校的圖書館還沒關,進去挑選我有興趣的書目,並且使用暫時跟潘信豪借來的學生證外帶它們,回家後,在十點半前完成梳洗,接著便躺在床上看書看到十一點半,然後關燈入眠。

不過週休二日的時間,就彈性許多。
走走停停咖啡星期六日是不營業的,因為耀哥說小孩子不能老是忙著賺錢,應該找時間出去玩玩。雖然這個理由一點也不像是老闆該說的話,但對我們員工而言卻是一大德政,有時候,我會故意賴床到中午,或者深夜一兩點才睡;白天時,可能在房間裡讀書,或跟蔡家祥、潘信豪一起打掃家裡,再不然我會出去走走,搭乘公車、捷運等大眾運輸工具遊樂都市,即便只是四處看看,心裡卻也感到相當滿足。

無論是規律的日子,或是彈性的週休二日,我都樂在其中。拜這些行程所賜,我漸漸了解人類社會的各種面貌,但也發現世界每一天都以自己無法追趕的速度在擴大,儘管如此,我還是十分享受認識它們的過程。

除此之外,我的人際關係也趨於穩定,潘信豪與蔡家祥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即使同住一個屋簷下,也都很有分寸地不會越界,我們常常一起出去吃宵夜,偶爾也打牌小賭,雖然各自的作息讓我們很少遇到彼此,但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都很愉快。

打工的地方亦然,儘管耀哥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店裡,可是當他出現的時候,總會帶來輕鬆的氣氛,有時候是他得意的展示攝影新作,有時候是跟他一起閒聊客人是非,我慢慢明白為什麼大家會想稱呼他「耀哥」而不是「耀叔」,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很年輕,有時候我幾乎忘記他是長輩。

在與客人的相處方面,我也漸漸上手,有許多客人喜歡對我展露微笑,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的應對變得流暢,所以才得到他們的人緣,不過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是因為我的記憶力好,總會記得來過一兩次的客人的點餐習慣。這感覺相當微妙,怎麼說呢,明明是保持著員工與客人的距離,卻有種無須明說的默契,既不過於親暱,也不會顯得疏遠,對我而言是一種很特別的待人經驗。

最後,是與劉宛馨的朝夕相處。她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除了每天都堅持要吃一個蘋果之外,衣服釦子掉了必定補上完全不同的款式花色,看電視絕對不看新聞,走路永遠堅持自己的節奏,喜歡閒談勝過於聊天,我問她這兩者有何不同,她說前者是忙裡偷閒,後者是閒裡裝忙。

另外,她還喜歡做奇怪的調查統計。後來我問起她,關於當時面試的時候,她叫我比三,那之中的涵義是什麼,他告訴我會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的人是個性單純、喜歡土法煉鋼、有點優柔寡斷;會伸出中指、無名指、小拇指,以OK的手勢比三的人,則是較擅於交際,對於金錢很有一套,常有雙面性格。

「這是……心理測驗?」
「不是,是我個人歸納的結果。」
「那樣本數呢?」
「連你也算在內的話,六個。」
「才六個?」
「對了,你看書的時候會不會先看結局?」
「不會……這也是一項統計調查嗎?」
「是啊。」
「那這項的樣本數有幾個?」
「四個。」
「喔。」
「喂,你怎麼不問我結果?」
「呃。」因為妳的樣本數實在是太少了,這樣子的調查結果並不足採信啊……

雖然她很奇怪,但漸漸習慣之後,相處起來其實也挺愉快。而且我本來以為,她個人風格這麼強烈,應該地雷也不少,所以多半有些戰戰兢兢;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只要保持一般的相處,別刻意要求她去做不喜歡、不認同的事,她也不會特別將自己那套規範加諸他人。

而且,我們常常在工作之餘閒談,有時候她會跟我分享最近看過的日劇心得,或推薦我新上市的童話繪本,往往我也會去找來看,然後一起討論在裡面得到的想法,儘管我們的著眼點不大相同,但對作品的美好卻是一致肯定。

「然後勒?」
「啊?」
「所以你們進展到底如何啊?」
又來了,這是自從我打工以來,潘信豪最常問我的一句話。

「你還真是問不膩。」蔡家祥拿筷子挑著塑膠袋中的滷味,他的牌整副蓋在桌上。
「欸,我這是關心啊。」潘信豪轉過頭來,繼續興致高昂的問著我:「說說看,都一個月了,你們進展如何啊?」
「就……普通朋友吧。」我盯著手上整齊如扇的牌,已經相當困惑該怎麼出手了,結果他又在這個時候問我這麼抽象的問題。
最後,我匆匆打下一條順子,輪到蔡家祥出牌,他看也不看地就從覆蓋的牌中摸起五張丟下,是一條比我更大的順子。
「換我了。」潘信豪自信地將牌展開,沉思片刻後丟出一副鐵支,我與蔡家祥搖頭表示pass,他得意一笑:「追求女孩子跟打牌其實也是有些原理相通,大致上就是小心計算,大膽出擊。」他再丟下一副葫蘆,我跟蔡家祥都無出手之地,「最重要的是,你必須知道你要幹什麼,你必須知道自己要贏。」言談間他丟下一對2,然後以一張小3輕鬆作結。
「呿。」蔡家祥挑起眉毛,繼續吃滷味。
唔……好像有點道理。
「邱諾枇,神不是要你談戀愛嗎?再拖拖拉拉的,被別人搶先就來不及啦。」潘信豪搥著我的肩膀。

說到這個,倒還真是有不少人對劉宛馨有意思,大概是因為我們是一間頗具質感的咖啡廳,流動客群大部分又是年輕人,因此劉宛馨常會在上班時候收到想做朋友的紙條,或是被客人直接搭訕。

可是,那些紙條劉宛馨一律偷偷丟掉,搭訕就更不用說了,每一次都是直接回絕;我曾問過她為什麼,她只是淡淡地說不喜歡。
那麼她喜歡的會是哪種類型呢?我不禁猜想著。

話雖如此,我們都不把這些插曲放在心上,一開始時我還會閃避搭訕時的尷尬氣氛,後來習慣了,即使站在劉宛馨附近,看著客人被拒絕時的臉色也不以為意,反而還會認真觀察他們的各種反應。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千篇一律的拒絕,竟會碰上越挫越勇的類型。

而我更加沒有料到,那竟然是急遽改變我與劉宛馨關係的契機……

整樁事件,要從上上個星期五的傍晚說起。
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客人光臨之後,打從望見劉宛馨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不再移開,無論劉宛馨走到哪裡,他的眼神就跟到哪裡。中途有幾次劉宛馨去替客人們加水,加到他那一桌的時候,他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
事後劉宛馨回到吧檯,她偷偷跟我說,那位客人激動得呼吸都噴到她的手上了,我說:「也許待會就會來搭訕吧。」
劉宛馨沒有回話,只是面無表情。

後來那位客人一直坐到我們打烊,期間講了兩三通電話,每一次都是匆匆交代幾句便掛斷。而在其他客人都離開之後,他終於起身走到吧檯前向劉宛馨展開搭訕,片刻,劉宛馨也一如往常地拒絕了他。
沒想到,那名男子竟漲紅著臉,以相當大的音量喊道:「我不會放棄的!」
他一點也不在意劉宛馨的臉色更難看了,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出咖啡廳。

「明後兩天休息,我想他應該會冷靜點吧。」我尷尬地對劉宛馨說道。

可是我的預料錯了,星期一下午三點左右,那位戴黑框眼鏡的狂熱客人又出現了,他彷彿完全忘記星期五的拒絕,從頭到尾都眼神熱切的盯著劉宛馨看,而那天生意剛好比較冷清,八點多時就已沒了客人,於是這位仁兄又來到吧檯前向劉宛馨認真地自我介紹,然後希望能交個朋友。
當然,劉宛馨再度拒絕。她說:「不好意思,我不方便。」語氣並不激烈,卻堅決得讓人不敢再問第二遍。

當下,我看得出來,那位客人相當挫折,他黯然地走向玻璃門準備離開,這時我們都已經以為他會放棄,沒想到就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又迴身朝劉宛馨大喊:「我會再來的!」
然後他跑走了,望著漸漸闔起的玻璃門,我連頭都不用回,就感覺得到劉宛馨的不愉快。

隔天,這位客人果然又出現了,不過我與劉宛馨已經商討了應對方法,就是讓我全權負責客席,只要是與客人接觸的工作,都由我來處理;如果那名客人經過吧檯,劉宛馨就躲到小辦公室裡去。

而我們此舉似乎終於奏效,那位客人一直盼著能與劉宛馨近距離接觸,卻發現都是我在服務他,於是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後來還摔破了一只杯子,看起來像是不小心,但我與劉宛馨都覺得他是故意。

沒多久後,他忽然決定買單離開,走的時候連吧檯方向都不瞧一眼。
看來,我們損失了一個客人,不過劉宛馨與我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總算結束了吧。」我向劉宛馨露出苦笑。

但沒想到,我又再次預料錯誤了,而且事情似乎演變得越來越嚴重。
當週星期五上班的時候,劉宛馨告訴我,這兩天下班回家有人在跟蹤她。

「是那個客人嗎?」我直覺想到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傢伙。
「對,就是他。我有看到他的臉。」劉宛馨很生氣,她似乎很厭惡這種行徑鬼鬼祟祟的人。
「那他知道妳家的位置了嗎?」
「應該沒有,因為我有走小路把他甩掉。」
碰巧這天耀哥有來,於是我們也把這情形告訴他,他聽完後,面色罕見地凝重。

「我們可以報警嗎?」我如此提議。
「沒什麼用,畢竟他目前什麼也沒做。」耀哥搖搖頭。
「傷腦筋,有什麼好方法呢?」
「不如先這樣吧。」耀哥用食指輕點桌面,對我說道:「下禮拜可以麻煩你陪宛馨回家嗎?」
「讓他知難而退嗎?」
「嗯,而且你們得繼續走小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宛馨的家。」

因為事關劉宛馨的安全,所以我很快就答應了。

星期天的時候,我與蔡家祥、潘信豪一起將家裡來個新年大掃除,談天之間,我也順便將這事件告訴了他們,他們也憤怒地譴責那名跟蹤狂的行徑,潘信豪還提議從店內攝影機的錄相中擷取該位客人的影像,放在網路上以昭告大眾,但蔡家祥及時提醒他這樣子可能觸法,我們才打消了這個反擊的念頭。

「哎,沒辦法了,只能希望他快點想通。」我無力的說著,怎麼說呢,原來朋友受到威脅,自己也會這麼感同身受。
「不過話說回來……」潘信豪從一臉憤慨忽然轉化成賊兮兮的笑:「溫馨接送情,很容易出事的哦。」他用手肘頂了我兩下。
「呃……」看他的表情及語調,我明白他講的「出事」是指什麼事。
「記住。」潘信豪勾住我脖子,認真對我說道:「機會來了,一定要抓緊!」

因為他那一番話,害我隔天上班看到劉宛馨的時候,覺得有些怪怪的;幸好生意繁忙,一下子便忘記了。
而等我再度意識到時間之際,竟已接近打烊,望著劉宛馨,我忽然又想起來潘信豪的話中有話。

「我們走吧。」劉宛馨背起包包。
不對,我在想什麼啊?現在還是先擺脫跟蹤狂要緊。

空氣微寒,夜色很美,我們沿路慢慢走著,這是我第一次與劉宛馨走相同的方向,也是第一次跟劉宛馨「聊天」,而不是「閒談」。
我曾經看過報導,說兩個人在走路的時候,會比坐著來得溝通愉快,因為頻率比較容易隨著腳步而契合;我想這大概是真的,因為我們變得比平常還要多話,氣氛頗為熱絡,甚至差點忘了跟蹤狂這回事。

「我家到了。」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劉宛馨忽然停下腳步,我回頭左顧右盼,確定冷清的街道上沒有什麼可疑人影。
「謝謝你,我們明天見。」劉宛馨對我搖手,於是我也向她揮別。

隔天上班的時候,她主動替我帶了一顆蘋果。她說這是禮物,作為我陪她回家的報答。
「那我接下來每天都有蘋果吃嗎?」我開心接過。
「那看你表現如何了。」劉宛馨面無表情,但又不像是面無表情,這怎麼說呢,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我忽然發現她的面無表情,其實帶有一點笑意。

當晚我們繼續一起走路回家,之後第二晚、第三晚、第四晚也都如此;下班後的劉宛馨更天南地北的與我講話了,她不僅向我介紹沿途中哪一戶人家養的貓的名字,一時聊得興起,竟還拉我到她家去看她收藏的繪本。

不消說,這是我第一次進別人的家,也是我第一次進女孩子的家。

劉宛馨一個人租套房住,房間也佈置得很可愛,整體色調以溫暖的鵝黃色為主,床頭櫃上堆滿了貓的玩偶,書桌左邊是矮書架,上面除了兒童繪本外,還有許多國外的英文書;書桌左邊是CD架,除了眾多日劇外,還有不少張充滿個性的音樂專輯。

「妳的房間感覺好舒服。」我認真說著,開始考慮回去也好好佈置我的房間。
「是挺不錯的,可惜我以後出國就沒辦法繼續住了。」她說。
「妳打算去哪一國呢?」
「新加坡。」
「為什麼?」
「那邊環境很不錯啊。」

我似懂非懂,繼續環視她的房間。空氣中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原來劉宛馨的髮香就是這個啊。
「那你呢,你以後打算做什麼?」換她問道。
「我嗎?」這真是一個困難的問題,「嗯……談戀愛吧?」這就是神讓我變成人類的目的,所以我至少得先做這件事情吧。
「談戀愛?」劉宛馨表情有點驚訝,我難得看見她這種表情。
「是啊。」我簡單向她說著:「我是註定要來談戀愛的,這是一種神給予的命運。」
當我說完,發現劉宛馨怔怔地望著我。
「呃……怎麼了嗎?」我不好意思地問。
「不,沒事。」她搖搖頭。

那天晚上,我十二點多才離開她家,回到家的時候,還沒睡的潘信豪又跑來問我進展如何,我據實以答,然後他開始像Discovery頻道裡猴子發情那般鬼叫,說我們關係突飛猛進。
「呃……你別亂講啦。」我很困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困惑。

後來我躺在床上準備入眠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困惑了,因為劉宛馨似乎漸漸在轉變,潘信豪又一直預言,但是身在其中的我卻一直抓不住確切的感覺,為什麼情感變化不能用數據顯示呢?如果可以的話,那就方便多了。

大概是我想得太晚了,隔天不小心賴了一下床,十點才緩緩轉醒,匆忙得連早餐都沒吃便直奔走走停停咖啡。

「早安。」
正當我走入店內,就被吧檯裡的劉宛馨看見我打哈欠的模樣,於是我不好意思地遮了嘴,「早安。」
之後我們開始進行開店準備,今天劉宛馨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有時候是忘記客人的點單,有時候記錯客人的桌號,有時候是我一回頭,發現她呆呆地望著我。
呃,這是怎麼回事?她昨天也太晚睡嗎?

幸好到了晚上之後,她漸漸恢復正常了,不然晚上的尖峰時段,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來。
在結束店裡的收拾後,她自然而然地對我說:「走吧。」
而我也很自然而然地跟著她踏上回家的路。

沿路上,我們隨口閒談,夜風輕輕撫在臉頰上,感覺相當舒服;偶爾我稍微落後,還會在清風中聞到她身上特有的一絲香氣。

這時,她忽然對我說道:「你昨天說……戀愛是神給予的一種命運。」
「嗯,對啊。」怎麼了嗎?
「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
「什麼?」頓時間我大吃一驚,難道她也是假人模特兒,然後被神變成人類?
「你幹麻反應這麼大?」劉宛馨莫名其妙的望著我,抿抿嘴後繼續說道:「據說在很久以前,每一個個體都是由兩個人組合而成,有的是一男一女,有的兩個都是女生,或者兩個都是男生。」

咦?兩個人是一體?好奇怪的畫面,而且也不合邏輯,現在的人體構造已經是獨立的個體了呀?

「後來,神將這些兩兩結合的個體劈開,於是每個人都要終其一生去尋找原本的另一半,找到之後才可圓滿。」

嗯……這應該是一個寓言故事吧?如果是真的,我會覺得神未免窮極無聊,人家好好的,幹麻拆散人家?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進我房間的男生。」劉宛馨轉頭望向我。
「咦?真的嗎?」我也望向她,心頭忽然覺得暖洋洋的,這怎麼說呢,好像得到了某種珍貴的信任,因此感到很開心。

突然,劉宛馨轉開視線,隱約之間她似乎臉色潮紅。
嗯?難道她會熱嗎?看見她脖子上那條厚厚的圍巾,難怪會熱,可是會熱怎麼不脫起來呢?
於是我正打算提醒她,沒想到她卻一時又轉了話題:「結果我們都忘記留意跟蹤狂了。」
──啊!對耶。
我連忙回頭張望,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影,仔細回想,前兩天也都沒有什麼異狀,看來那跟蹤狂是知難而退了吧。
不過……這樣真的安全嗎?
以防萬一,還是再多觀察一下好了。

「下禮拜我再陪妳走兩天吧,以策安全。」於是我對劉宛馨說道。
沒想到當我說罷,她忽然停下了腳步。我疑惑地回頭望她,發現她又怔怔地看著我。
「呃……怎麼了嗎?」我好奇問道,但她沒有回答,甚至動也不動,只是全心全意地凝望著我……
究竟怎麼了啊?我很想這樣開口問她,但她專注的表情卻讓我不敢打斷。
於是我們就這樣在寒風中站著,誰也沒有主動打破這份沉默。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邱諾枇,我想跟你交往。」

什麼?
什麼什麼什麼?交往交往交往?這個交往是指男女之間的交往嗎?也就是說她想跟我談戀愛?可是為什麼呢?我是怎麼打動她的?這轉折未免太突然了吧?

「我相信,是神給予我們這段命運。」她堅定的望著我,如此開口說道。

神?怎麼祂又來湊熱鬧了?難道劉宛馨說的命運是指戀愛嗎?
倏地,潘信豪的話語躍入我的思緒:「邱諾枇,神不是要你談戀愛嗎?」

──對了!是神讓我變成人類,然後來談戀愛。
祂給我住所,給我朋友,給我金錢與衣物,還理所當然地引導我來做這份工作,然後認識了劉宛馨。
如今,劉宛馨都主動說這是神的給予了,我竟然還在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真是的,我未免也太過於遲鈍了吧……

「邱諾枇,你的回答呢?」劉宛馨筆直地望著我,她細細的聲線在靜謐的夜中顯得好巨大。
忽然間,我心跳加速了,手心似乎也滲出薄汗,來了,沒錯,就是現在,我要迎向命運的指示,我應該要說──

「我也想跟妳交往。」

頓時間……空氣似乎凝結了一下。
接著,劉宛馨眼神發亮地往我靠近了一步。
但我有點不知所措,只好呆佇在原地不敢亂動。
這時劉宛馨朝我伸出了手,我這才意會過來她想要我牽她。
於是我也伸手包住她小小的手掌,有一點冰冰的,卻很柔軟。

「走,我們回家吧。」她的嘴角帶著淺淺微笑。
「唔,喔。」

然後,我們慢慢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晚風徐徐吹來,路燈靜默,偶爾有貓咪在眨眼間跳上車頂,偶爾經過哪戶人家,聽見他們電視機開太大聲。

嗯?然後呢?
我現在就在戀愛了嗎?原來戀愛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就是這種……
咦?什麼感覺也沒有?

我悄悄轉頭看向被我牽著的劉宛馨,她步調輕快;但我的心裡,卻漸漸顯得不太踏實。

這……怎麼說呢?似乎跟我想像得不太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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