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七號

半個小時後，你們來到卓老師的家。

卓老師住在中正區裡的一棟社區大樓內，進到電梯裡後，卓老師熟順地按下14樓的按鍵。在電梯攀升的過程中你們誰也沒有與誰交談，只是僵硬望著電子儀表數字跳躍。

片刻後電梯門打開，你發現這棟大樓每層樓只有三家住戶，卓老師住在最右邊，中間那戶門前連雙鞋都沒有，左邊那戶則是隱在陰暗當中；簡言之，這一層樓似乎人煙稀少，靜得可怕。

卓老師從公事包裡掏出一串鑰匙，你與阿強一邊到處張望一邊等待；好一會兒後卓老師才將鎖全部解開，得以推門入內。

初入卓老師的家，你們不免四處打量，很快地，你們便發現怪異之處──

「卓老師，你一個人住嗎？」阿強愣愣問著。

「是啊。」卓老師冷冷地點點頭，瞪了阿強一眼。

「噢……沒事。」阿強噤聲，與你交換了眼色。

你眨眨眼，你懂阿強在暗示些什麼……雖然卓老師說他是一個人住，但是這間房子裡，幾乎所有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

「咳咳！」這時卓老師很刻意的咳了兩聲，「你們先在這兒坐著，別亂動什麼東西；老師去房間拿一些資料出來。」

「是。」你與阿強連忙乖乖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在卓老師走入房間後，你們才開始悄聲交談了起來。

「欸，阿強，這樣真的好嗎？」

「我也不知道……我們都來到這裡了。」

「會不會有危險啊？之前他還對我抓狂耶。」

「嗯……不然這樣好了，你先把手機開著，一有事情就撥號求救。」

「好，那我要打回家。」

「為什麼是打回家？」

「因為這樣就不用解釋我是誰，直接說我遇到危險就好啦。」

「哦，也對。喂對了，你該帶的東西都有帶吧？」

「有。筆記本、數位相機、mp3……咦，mp3呢？」

「靠！錄音用的mp3你沒帶哦？」

「奇怪，我明明記得我有放進書包啊！」

「沒有那個，我們怎麼錄下證據啊！」

「齁唷，算了啦，我們用數位相機錄。」

「容量夠大嗎？」

「夠啦夠啦……」

這時，卓老師拎著一疊文件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於是你與阿強趕緊終止對話，撐起微笑望向卓老師。

「在訪問開始之前，老師有個問題想問你們。」卓老師神色陰晴難辯，更添幾分詭異。

「是，請問。」你與阿強戰戰兢兢的打直了腰桿。

「你們兩個昨天請假……去了哪裡？」卓老師開口問道。

「呃──」你心裡喀登一下，竟不曉得該用什麼說辭回答。

「我、我們昨天去看一個美術展啦！」幸好阿強反應快，趕緊脫口而出。

「哦？這樣嗎？」卓老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雙眼黑沉。

「是啊，哈哈！」阿強乾笑著撐場面；你則是覺得如坐針氈。

「可是在昨天早上，」卓老師這時忽然變了個語調：「老師我接到一通電話，你們曉得是誰打來給老師的嗎？竟然是我國中母校的教官，他跟我說，有兩個我們學校的學生跑到那裡去了。」

你與阿強暗暗一驚，沒想到那個教官居然這麼雞婆！

「然後我還聽那教官說，那兩個學生去了圖書館，說是為了查資料。」卓老師緩緩向前傾了身子，吊著雙眼盯著你與阿強，「現在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是‧去‧查‧什‧麼‧資‧料‧呢‧？」

剎那間，你與阿強身軀一震！

你們曉得事蹟已經敗露，卻一時之間想不出有什麼藉口可以掩飾；卓老師的眼神像是盯住獵物的蛇，透露著肅殺氣息。

「我、我們──」阿強慌張地開口想解釋，但立刻被卓老師打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卓老師猛然暴吼一聲，用力拍著桌子！

「──老師請你冷靜──」你被巨響嚇一大跳，趕緊勸著。

「閉嘴！」卓老師狠狠瞪著你怒罵：「你們一定是去查老師我的資料！你們一定也在懷疑我的真實身分！」

這時阿強似乎覺得反正都被揭露了，就乾脆豁出去；他不曉得從哪裡生來的勇氣，竟以更大的音量對卓老師吼著：「對！我們就是懷疑你的真實身分！我們都知道你跟你雙胞胎兄弟的事情了！其實你根本就是卓化賈吧，你為了就讀第一志願，所以假冒了身分，成了卓化禎！」

這一刻，衝突正式爆發！

「胡說八道！」卓老師滿臉漲紅，血管粗浮，霍然站起了身子嘶聲回吼：「我就是卓化禎，我就是卓化禎本人！」

「放屁！你拿出證據來啊！」阿強咄咄相逼。

「你閉嘴！我當然是卓化禎，我弟弟早死了，死在那場火災裡──對，誰叫他要玩火，結果火災了，燒死自己啦！哈哈哈哈哈──」卓老師像是發了狂似的胡言亂語；你感覺後背冷汗直下，下意識的將手伸進書包裡，緊捏著隨時可撥號求救的手機。

但阿強並未打算就這樣善罷干休，他見卓老師的精神開始潰散，趕緊再接再厲，欲藉由刺激卓老師而套出更多話來……但是，他當下完全沒想到，這會引發多麼可怕的後果。

「你才是卓化賈，你別自欺欺人了！玩火？如果你是卓化禎，那你怎麼知道卓化賈玩火？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玩火──啊，我知道了，你是有預謀的，你早知道自己考不上第一志願，所以你放火燒死了真正的卓化禎！」

阿強說著說著，竟推論出如此恐怖的臆測，而且更駭人的是，這樣的臆測搭配卓老師的情況，或許真實性還不低！

「才不是這樣！」卓老師幾乎歇斯底里，他雙拳緊握、指節泛白，彷彿弓背的發怒猛獸，「你少胡說八道！我就是卓化禎，我就是卓化禎！」

「你是卓化賈！你是卓化賈！」

「阿強！別這樣！」

「你閉嘴！你這個小鬼憑什麼質疑我！」

「承認吧你！你所有的怪異行徑都透露了你的心虛！」

「閉嘴閉嘴閉嘴！」

這時毫無預警的，抓狂的卓老師朝阿強重重揮了一拳！來不及閃躲的阿強頓時挨個紮實，差點跌了出去！

「阿強！」你害怕得大叫。

「我才是卓化禎！我才是卓化禎！」卓老師像是瘋了似的，迅速撲向阿強，一邊狂吼一邊壓著阿強打；瘦弱的阿強怎麼會是卓老師的對手，只能盡量以手擋著頭保護自己，但還是吃了好幾記卓老師的拳頭。

你驚駭地發抖，望著這幅失控的景象，腦海裡一片空白！

你早就該知道，會發狂揪你領子的卓老師有暴力傾向，你們實在不應該跟著卓老師來到這裡，你們這樣子只是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但是你現在除了後悔什麼也做不到，你不敢衝上前去拉開卓老師，你內心的恐懼讓你完全不敢面對他，然而眼見阿強被壓在地上狂毆，你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辦、怎麼辦？對了，手機！你手裡還捏著打電話求救用的手機！

趁著阿強與卓老師纏打之際，你按下了通話鍵，你感覺到你臉龐的冷汗濕了手機話筒，你感覺到你急促的呼吸與規律的撥通鈴聲形成對比。

「快接啊、快接啊！」你望著卓老師忽然停下動作，而被他壓倒在地上的阿強幾乎奄奄一息。

「啊！」突地卓老師驚叫一聲，發覺自己失控，竟幹下了無可挽回的事情；足以完全毀滅他教師生涯的事情！

「快接啊！快接──」就在這時，話筒那端終於接起，響起媽熟悉的聲音！你欣喜若狂，趕緊大聲說著：「媽！快來救我！我有危險啊！」

卓老師聽見你打電話求救的聲音，猛然回過頭瞪著你；他的眼神已經失去了理智，全被癲狂的情緒給填滿。他跳起身，「放下你手中的電話！」他大吼著朝你衝了過來！

「媽！救命啊！有人要傷害我！我現在在──」你幾乎要哭了出來，你極盡所能的快速說著，然而你還沒說完，便聽見話筒那頭傳來媽的尖銳喝斥。

「死詐騙集團！你以為我們還會再上當啊！」

媽罵完，狠狠掛斷電話；你愕然，所有衝到喉頭的話語全都匯聚成了無言的驚嘆號，雙眼圓睜，望著撲到你面前的卓老師猙獰的臉──

你劇烈吃痛，眼前景象拉成一條條暈眩的色線，緊接著視界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