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二十四章》

    安靜無人的奇幻城市中,一男一女在街上步行。

    「……所以說為了找到寫那篇奇幻小說的作者,我們才不斷的追溯電子郵件,穿梭在城市之中。就是這樣子。」

    林鎮凡說罷吞了吞口水,為了將這充滿驚奇的緣由說得清楚,著實耗費了他不少腦力與精力。

    「炎沖跟迪斯特‧洛伊都與故事的形容一模一樣嗎?」崔佩琳瞪大眼睛。

    「是啊,很不可思議吧。」林鎮凡以一種近乎傾訴分享的心情向崔佩琳說著,自己也是搖著頭嘖嘖稱奇。

    為什麼他們會突然跑到這個世界來呢?」崔佩琳低眉沉思。

    「不知道,這也是我們百思不解的問題啊……」林鎮凡聳肩苦笑,環視周圍的奇異風景:「對了,我們到底要走去哪裡啊?」

    「應該再過兩條街就到了,」崔佩琳嘗試辨認著道路名稱及顯眼地標,淡淡地答道:「我想回制裁者總部看看,也許能補充到食物或裝備。」

    然而就在這時,崔佩琳的眼神忽然凝了焦距;焦距所停留的地方,是一棟普通的老式公寓。

    「等等。」她倏地停下腳步,跟在後頭的林鎮凡一時不察,差點與她撞個正著。不過此時的崔佩琳無意分神去在意這些芝麻小事,因為她的思緒已被一股衝動所佔據……。

    「怎麼了?」林鎮凡不解的探問。

    「你在這裡等我,」崔佩琳仍將視線緊鎖在小公寓的三樓位置:「我過一會兒就下來了。」

    而崔佩琳不等林鎮凡應答,便兀自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她穿過熟悉的鐵門,雖然那門框成了飄浮的狀態輕靠在半空中,但質感與氣味俱與童年的記憶相符;接著她拾階而上,這裡階梯的間隔仍是那麼令人卡腳,卻一點也止不住她的腳步。

    然後很快地,她來到了三樓的大門前。

    上一次站在大門面前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崔佩琳永遠不會忘記的。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在這大門前朦朧了淚眼的情境;想到這裡,她光是望見些微泛黃的春聯都不禁鼻酸。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將手搭上門把。

    冰冷的觸感傳來,凍得她忍不住微微發顫。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願在這一刻放開。

    接著她輕輕施力,意外順利的推開了門。

    然後,熟悉的擺設映入眼簾。

    除了整片透著綠色琉璃光暈的地板外,沙發還是那張沙發,茶几還是那張茶几,搖椅還是那張搖椅,它們沒有什麼特別,但在有記憶的人眼中,它們卻是如此獨一無二。

    崔佩琳用細長的指尖輕輕碰觸著每一項器物,感受那陌生又熟悉的質感,那些在每晚夢裡不斷重複播放的記憶,如今更是猖狂的湧上。

    不知不覺中,淚水跨過她的眼眶,在她臉龐上踏下一道苦澀;她繞過一圈後便頹然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座異質城市相當地安靜,靜得讓人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崔佩琳才會這般全然卸去平日的盔甲,任自己沉浸在惆悵裡頭不能自拔。

    「妳……還好吧?」忽然,林鎮凡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溫柔的站在門外,沒有擅自闖進來。

    「你怎麼上來了?我不是說在樓下等我嗎?」崔佩琳有些慌亂的坐直身子,撇過頭抹乾淚痕。

    「因為妳上來有一陣子了,我以為……」林鎮凡搔搔頭;崔佩琳沒有說話,她曉得眼前這少年是出於擔心。

    擔心她嗎?明明在原本的現實世界中,她還率眾追擊著他們;但現在他還是毫不吝嗇的釋出關懷。她想著,心裡的成見像玻璃杯中的冰塊般悄悄溶化。

    「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下去等妳囉。」林鎮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有事的話,妳可以跟我說。」

    「……」崔佩琳沒有回話。

    於是林鎮凡尷尬的摸摸鼻子,轉身準備下樓。

    「這裡,是我從小長大的家。」

    這時崔佩琳開了口:「我與我的父母一起住在這裡,他們對我呵護有加。」

    「?」林鎮凡頓住了腳步,重新將視線投到坐在沙發上的崔佩琳身上,但崔佩琳卻沒有望著他,只是環視著家景說話。

    「我的父母年紀都很大了,他們在年近五十的時候才生下了我;無可避免的,我們之間存在著不小的鴻溝,但他們都盡全力的用愛來彌補。」

    地板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轉變成了藍色,那流轉的光芒映上了崔佩琳的臉龐,與她的憂鬱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不過卻有一項先天的障礙,讓我與他們漸行漸遠。」

    「先天的障礙?」林鎮凡不免打量著崔佩琳,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啊……先天的障礙。」崔佩琳嘆了口氣,也許是因為身處於異界,所以才能夠如此滔滔的向他人陳述自己,「因為我的父母生下我時年歲已大,所以遺傳基因中出現了某種程度的缺陷……我甚至覺得這是命運之神給我們的一個惡作劇。」

    崔佩琳深呼吸。

    「我天生就不能笑,即使開心,也做不出快樂的表情。」

    這時崔佩琳的語氣變得更加幽遠:「醫生表示這種缺陷相當罕見,他們也束手無策;從此之後我的人生便被宣告永遠無法擁有笑容。」

    「……」林鎮凡靜靜的望著崔佩琳,沒有打斷她。

    「即使開心也笑不出來,聽起來似乎也不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我無法用笑容換得良好的人際關係,無法用笑容表達自己的情緒。最重要的是,我無法用笑容來回應父母的那份滿滿關懷……」

    崔佩琳停下了話語,她安靜地望著發光的地板,地板在此時又轉成更深沉的紫。

    「那妳父母現在……?」林鎮凡小心翼翼的問。

    「他們仍然健在,生活在這個家裡。」崔佩琳低聲答道,「我則是在與制裁者接觸後便一聲不響的搬離這個家,我不願看見他們因我的疾病而自責的表情……」

    「那妳為什麼會想加入制裁者這個抓妖怪的組織呢?」林鎮凡再問。

崔佩琳頓了頓。「起先……我只是被制裁者這個組織所信奉的宗教吸引,他們信奉的神明名不經傳,很多神話由來也像是小孩子編的故事一樣,但是中心主旨卻很打動我。『沒有苦難,微笑自來』。你不覺得很動人嗎?」崔佩琳細語著。

    「但我覺得若在苦難中還能微笑,也是另一種豁達?」林鎮凡單純的反向思考,想到了好友俊冠自殺前的第七號笑容,「唔,這種豁達真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

    「嗯。」崔佩琳從沙發上起身,信手推著搖椅:「不過我現在覺得,我之所以會加入制裁者並且賣力剷除妖怪,或許也是帶著一種贖罪的心態吧?」

    「贖罪?贖什麼罪?」林鎮凡不解。

    「不曉得。」崔佩琳挪開了手,搖椅仍因慣性而擺動,發出一種舒服的咿呀之音,「我總覺得這遺傳缺陷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所以我必須做好事來贖罪。」

    崔佩琳沉默,林鎮凡沉默。搖椅漸漸停止了擺動,地板的光暈也不再流動,像是一片凝固的大海般安靜無語。

    「妳……」這時林鎮凡望向崔佩琳,眼神澄澈:「妳讓我想到一個好朋友。」

    「?」崔佩琳抬眼回望林鎮凡,她的表情已然柔和不少。

    「跟我來吧,」林鎮凡:「我告訴妳那段關於他的故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hite0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