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七號

《第二十六章》

    「？」

    黃景岳探索著胸前口袋，「？」他再摸向褲子的後側口袋。「不見了？」

他正在尋找的，正是崔佩琳與林鎮凡手中的電子紀錄本。

    「媽的，八成是剛才轉換到新世界來時掉在地上了。」黃景岳煩躁地回頭遙望適才飛來的方向，猶豫不決的停在半空中。

    「算了！」黃景岳在考慮了幾秒鐘之後，重新將手按上了操作閥，「先去確認『核』是否完好比較重要，關於那些姓名的資料也不是非要不可……」巨大的橢圓銀盤浮動，朝這座異質城市的盡頭飛去。

    「反正我腦海裡擁有小柔的一切資訊，現在只要能先將小柔復生，其他的之後再慢慢弄就好了。」

    片刻後，他終於抵達這座城市的盡頭。

    那裡已沒有任何大廈平房街道，只有錯綜複雜的機械管線互相交織，看似毫無秩序的接連組合，最後導向一個圓柱型的容器，容器的表面是霧質玻璃，玻璃底下隱隱散發著藍光。

    「操他媽的混蛋……」黃景岳望著週邊景色：「『核』的周圍居然變得這麼凌亂，當初的設定幾乎全都跑掉了嘛！」他降落在圓柱型容器旁檢視著能量數值表；這時的他已不為腹部的傷口所苦，因為血液中的奈米塑膠血液已將患處包覆結痂。這種奈米塑膠血液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自我改造，也因為這項發明，他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將諸多元素融合在身體中。

    「這怎麼可能……能源居然流失掉這麼多！」在檢視完畢後，黃景岳不禁大聲呼喊發洩怒氣；原來就是因為能源的流失失衡，所以這座都市才會不受控制的變成這幅模樣，「核」的週遭才會所有設定都為之偏差。

    於是黃景岳立即往回推演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泰半能源流洩，很快的，他推算出兩種可能：一、機器「新世界」在轉換時因遭受碰撞，內部能源儲存箱出現裂痕。二、因在轉換時受襲，黃景岳的精神能量沒有能與機械同步完全，導致能源傾斜逸散。

    「但是原因真的就這麼簡單嗎？」黃景岳仍覺得自己漏了什麼，他絞盡腦汁推敲各種可能，最後終於想到了最後一個原因。

「傷口……」他低頭望著自己結痂的腹部；因為奈米塑膠血液會自動修補傷口，同時又需要大量能量，所以順勢奪走了本該用於新世界的能源。

    「混帳東西，都是那個女人，都是那個制裁者的賤貨！」黃景岳氣得破口大罵，兩道白眉幾乎要豎了起來；他走下橢圓銀盤，在「核」旁來回踱步自我壓抑。

    「可惡，先不管這些了！」黃景岳猛吼一聲，強制截斷自己紊亂的情緒；他將目光投至「核」上，那股支撐他多年的初衷再度浮上心頭。他吞了口口水，將所有思緒收拾凝聚成一個念頭：「不管了，先將小柔復生！」

    他也考慮到能源或許不足，一但使用「核」將小柔復生，或許整個世界將會崩塌；但黃景岳轉念一想，沒有小柔，要這世界又有何用呢？

    於是他打定主意，立即啟動了「核」的開關；頓時之間圓柱型容器內部的淡淡藍光開始流轉，四周那些盤根錯節的機械管線也開始運作，轟隆隆的聲線響遍了空曠的藍天。

    黃景岳操作著「核」上的電子儀表，鉅細靡遺地將小柔的相關資訊一一輸入，最後使用智慧型無線傳輸方式，將腦海裡關於小柔的影像傳入「核」內。

    「這樣子，應該差不多了……」他拭去額角浮出的汗水，戰戰兢兢的退開兩步。

    即使他是這套理論的研發與實踐者，但真正到了決行的這一刻，他還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緊張。

    「好，」黃景岳搓去手心的薄薄黏膩，伸指抵上了方型啟動鍵：「啟動。」

    在按下去的剎那，所有機械的運作聲響開始聚集，彷彿順著管線中的能源般往圓柱型容器傳輸；而圓柱型容器中流轉的藍光也開始變色，甚至整座機身都開始微微顫動，並且透出濃密的白煙。

    最後，一陣強烈的白光映穿了霧質玻璃，然後逐漸黯淡下去。

    ──嘶──

    機械運作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後方那座異質都市突然遍佈了蒼老的裂痕。

    黃景岳皺著眉頭，完全不去理會後方城市的變化，他緊盯著圓柱型容器，臉上的皺紋深深糾結，幾乎是屏住呼吸那般等待成果誕生。

這時，圓柱型容器的霧質玻璃門緩緩開啟，又是一股濃密的白煙爭先恐後的冒出；不過在這陣白煙當中，似乎還有什麼蠢蠢欲動……

    接著，一隻纖細的玉足踏出了圓柱型容器；然而那玉足之上，竟是一副扭曲的軀體；「她」像是捏壞的泥娃娃般身態變形，就連五官都歪斜成不規則的形狀；原本該是烏黑的秀髮，而今卻如同一叢燒焦的墨線散落在頂上。

    怪物。

    十足的怪物！

    然而就在這時，這頭似人非人的怪物竟望向了黃景岳，並且牽動那猶若被長刀劃了一口子般的血盆大嘴，勉強擠出了充滿疑惑的呼喚。

    「景岳……？」

    在那一瞬間，一道落雷自怪物的頂上轟下，「她」在轉眼間成為焦炭──

   「妳才不是小柔！妳怎麼可能是小柔！」黃景岳崩潰的對著那團焦黑屍體大聲嘶吼：「小柔是既美麗又輕盈的！怎麼可能會是妳這副噁心模樣！」

    黃景岳頹倒在地，在淚水奪眶而出的瞬間，關於小柔的記憶全都一湧而上。

    當年的他們都還很青澀，戀情卻義無反顧的發了芽。

    她是溫柔典雅的千金大小姐，他是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這樣的愛當然困難重重，不但家人反對聲浪不斷，連經濟上也備受考驗。

    於是某天夜裡，他帶著她私奔，她也讓他帶著她私奔了；在當時的社會中，私奔是一件多麼不得了的大事，他們都曉得若被逮回去就完蛋了，所以他們逃的很遠很遠，逃到一個陌生的城市裡面。

    由於她的身體孱弱，只能做些簡單的手工活，於是他得負責扛下兩人的生活開銷；之後他兼了好幾份差，經常不分晝夜的工作。而這樣的付出也得到了回報，他們花了不少時間，總算打下足夠生計的經濟基礎。

    不過就在他們以為一切都要海闊天空之時，女孩卻病倒了。

    然後，她在短短的時間內死去，讓他錯愕的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放聲痛哭，消沉的借酒澆愁；或歇斯底里的咒罵命運，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對她的思念只是有增無減。

    「小柔，我會讓妳再回到我身邊的。」

    就是這樣的一份愛，這樣的一股執念，在因緣際會之下他投入了科學的世界，從此以後只為這一項理論致力不懈。

    「妳不是小柔……我要再做一個小柔……」黃景岳老淚縱橫的坐起身來，在歷經短暫的情緒潰堤之後，他的堅強意念又再度復燃；或者應該是說，這股堅強意念已經跟隨了他太久，早已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失敗的原因一定是能源不足，所以才無法執行這麼複雜的程序，對，一定是這樣子……我需要去找更強大的能量來源……」他步履蹣跚的踱向橢圓銀盤機械，重新與之嵌合。

    然後，他想到了一同被吸入這個世界的兩頭大妖怪：炎沖與洛伊。

    「能源、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