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喧囂的大馬路,跨越至另一個氣息不盡相同的區域。接著彎一拐,便深入了寧靜的住宅區。
這裡是公館附近的一片安靜角落,街道上幾乎沒有來車,只有偶爾幾個蹓狗或散步的行人悠悠經過;兩旁的建築俱以公寓為主,但樓層不高,甚至也有獨棟的透天厝座落,佈置得美輪美奐。
你步行進入這個寧靜世界,此時已近黃昏,晚霞映照在玻璃、鐵架、塑膠雨棚上,烘托出一股電影鏡頭下的特殊視角。走在這裡,心情也逐漸放鬆下來。
片刻後,你根據紙條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相對應的門牌。
那是一棟看上去頗為老舊的小公寓,鐵門已不再嶄新光亮,覆上了一層迷濛,兩旁的春聯也已破舊褪色,周圍牆壁攀滿了長春藤,原來是壁上水管的滲水滋養了它們。
你再三確認地址與門牌號碼,心裡的不安又浮了起來,最後你深呼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按下對講機上六樓的按鈕。
你等待。你在心裡揣測著該如何說明自己是誰、來意為何。
這時對講機那頭發出接起聲響,於是你趕緊把握時機開口,卻被一陣搶白。
「上來吧,直接來頂樓。」
隨即那頭收了聲,同時鐵門轟地一聲彈開。
你愣住,有些啞口無言。心裡的不安與緊張被堆疊的更高了,許多社會新聞標題頓時充斥著你的腦海,其中還夾雜了恐怖電影的橋段分鏡。
但你別無選擇,只能踏入陰暗的樓梯間,拾階而上。
二樓、三樓、四樓、五樓……
越往上走,你越感覺溫度上升,最後你兩腳發酸的走到頂樓,半掩的小門透了一縫橘光。你吞了吞口水,推開了門。
一片開闊風景映入眼簾。
因為附近並無遮蔽視野的高樓,輕易就能看見廣大天空以及台北城的剪影;迎面而來的風捲了一股幽香,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片火紅的花圃。花圃旁站著一名身著家居服的老先生,他正引著水塔的水細細替花兒灌溉。
「你、你好……」
「就是你嗎?孩子。」老先生抬起頭正面望著你。他帶著一副方框老花眼鏡,眼神溫和,你也同時打量著他,他看起來就像個退休的公務員,兩鬢花白、頂上的髮絲稀疏,但仍然三七分線地整齊疏好,再配上那略為發福的身材,讓你想到爸爸,間接帶來一股淡淡的信任感。
「請問你是徐昌、徐老師父嗎?」你確認地問道。
「就依你那樣稱呼吧。」徐老師父笑吟回答,又低頭繼續手上的澆花工作,「孩子,你看過這種花嗎?」他問。
你順著水線澆落的方向審視那片花圃,裡頭全栽著同一種花,但是你卻對這花的外貌感到陌生。
土壤裡,細細的根莖筆直挺立,直至頂端時迸出火紅的花瓣,像把小小的浦扇般盛開,卻未見有任何的綠葉附著,平均高度約為十至十五公分。
「沒看過。」你老實回答。
「這 種花叫做『延荒』,是我自己栽培出來的新品種。要照顧這花學問可大了,種子埋到土裡直至發芽,得等上很長的一段期間,這期間不去照料它也無所謂。」徐老師 父近乎炫燿的滔滔說著:「不過若是它發芽了,那可就不能這麼隨便了,你必須趕緊給予大量的養分與水,給得越多,它便長得越快。所以即使是同樣的一朵『延 荒』,慢可種上一年,快則一個禮拜便能莖葉健壯了。」
「哦,原來如此!」你其實不甚明白,但仍然假裝恍然大悟。
這時徐老師父也結束了手邊的栽種工作,他拍了拍手:「好了。走吧孩子,我們去樓下談談你的夢了。」
「嗯。」你應著,適才心裡累積的不耐煩頓時消去大半。
於是你們一同下樓,來到了徐老師父的家中。
他招呼你隨便坐,轉身去斟茶;你趁此機會環視週遭,卻發現裡邊桌上放了一疊風乾的延荒花瓣、電視機上頭的牆壁架著一座小小神壇,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特別,這可與你想像的高人之家有所出入……
你還以為,會有神秘的檀香裊繞,並且供奉奇牲異禮,在基本印象中,那些都是高人的必備品。頓時之間,你不曉得該相信哪一種,越是接觸,反而越不明白。
這名愛好園藝的普通老先生真的是高人嗎?你的心裡蹦出了這個疑竇。
徐老師父捧著兩杯茶向你走來,你趕緊正襟危坐,伸手接過茶杯。
「這是用延荒花瓣泡的茶,很回甘。」徐老師父驕傲地笑笑。
於是你們倆各自品了口茶,空氣中凝住了短暫沉默。
「那就讓我們直接切入正題吧。」這時,徐老師父清了清喉嚨。
終於來了!你點點頭,你等待這件事已久,立刻準備道出你的夢境。
只是沒想到徐老師父又是一陣搶白。
「你夢中的老虎多大隻了?」
「呃。」你微微一滯,但還是壓下到喉頭的話語,隨即接上徐老師父的問題:「大約有一頭小象這麼大吧……」
「一頭小象這麼大?」
徐老師父聞言立即皺起眉頭,不住低呼:「危險了!」
「危險?」霎時間你的驚慌全被撩撥了起來:「為什麼?」
「那你在夢中被攻擊的地方,是否現實中也感受到疼痛?」徐老師父並未正面回答,反而又快速地再丟了一個問題,表情嚴肅。
你愣住:「是……」右手不自覺地移至側腹,這正是讓你來求神問卜的原因。
「果然。」徐老師父低頭沉吟,這更讓你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了。
這一刻,你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決定直接請教最根本的問題。
「徐老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夢見老虎?為什麼那老虎的攻擊又會成真呢?」你問罷,雙眼直盯著徐老師父,鞭促他訴說解答。
他嘆了口氣。
「你有沒有聽過『三人成虎』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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