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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黑雲彷彿梵谷的畫作般扭曲,凍骨的寒風張狂流動,山林的枝葉都隨之在闇夜中起舞,發出如同海潮般的聲響。而在被這些所包圍的,是一小片的碎石子地;碎石子地旁邊挨著一條蜿蜒的公路,延綿到轉角,然後沒入黑暗。

此時,勉強還能照亮景色的,就是碎石子地上的電話亭了。冷冷的白光穿過透明壓克力,然後爬梭在每一顆崎嶇紋路的小石子上,刻畫出黑白分明的塊面。然而就在白光幾乎被黑所吞噬的遠方交界處,竟有一雙腳靜靜的曝露。那雙腳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鞋子底部有不少泥巴與雜草的污痕。

「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亭中的電話響了。

規律並且毫無起伏的電話鈴聲,就這樣迴蕩在這片碎石子地上,即使已響了好幾十聲也未有停止的跡象。而這樣刺耳的聲響,似乎也傳到了那雙腳的主人耳內;就在第六十二聲鈴響響起時,那雙腳也同時顫動了一下。

接著,這樣小小的訊號像是燎原之火般快速在那具身體中傳遞,那雙腳從原先的微動,漸漸的變成屈膝、翻踩。
當然,在這期間,電話鈴聲都是一直持續等待著,等待這個躺在地上的人起身來讓他靜止。

「唔……」片刻,那雙腳的主人發出了不舒服的低吟,他撐起虛弱的身體,在碎石子地上發出喀喀叩叩的聲音。這時,他終於完全坐起身來了。

他的臉從黑暗中浮出,然後被幽幽的白光映上。他皺著眉頭,瞇著雙眼,因為他似乎已經昏迷許久,此時的一點點微光都會令他感到刺目。他的表情幾乎是呆愣的,他的臉龐是佈滿血污的;他的身體是酸痛的,他的腦袋是亂哄哄的;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好奇心依然是活躍的。

「鈴……鈴……」
電話鈴聲仍然規律響著,但此時在他的耳中卻像是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幾乎震耳欲聾。於是他費力地支起身子,拖著虛浮的腳步走向電話亭,然後用滿是血痕的手,接起了電話。

「……喂?」他有些不確定的將話筒貼著耳朵。
「喂?太好了!你終於接電話了,陳士傑!」話筒那頭,傳來一把急促的聲音。
「呃、你是……?」他突然如墜五里霧中,這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但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阿傑,因為情況緊急,所以我暫且不多做說明。聽著,你看到旁邊那條公路了嗎?等一下掛上電話後,就拼命往山下那頭跑,別有任何猶豫,聽懂了嗎?」那把聲音緊張地說著,這讓阿傑頭皮發麻。
「等等……為什麼我要跑?」阿傑腦袋裡一片混亂,現在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得去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這讓他忍不住質疑了起來。

「你別問那麼多!照做就對了!」沒想到那把聲音似乎不耐煩了起來,但更像是被什麼給緊逼著:「糟糕,他來了!你快點掛上電話,照我說的做!」
「什麼誰來了?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誰!」阿傑被這把慌張聲線搞的也開始發顫了,但他仍是強鎮心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

整片碎石子地上,除了呼嘯的風聲外,就只剩阿傑講電話的聲音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電話亭的光亮似乎減了幾分……又或者說,是周圍的黑暗逼近了幾分。

「快逃!快點掛上電話!」
「為什麼?」
「聽我的不會錯,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麼?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就在阿傑對著話筒聲嘶力竭大吼的同時,電話亭的外頭,也響起了一陣踩著碎石子的腳步聲。

「糟!你的後面、你的後面!」這時,那把聲音忽然朝阿傑大吼警告著。
「什麼我的後──」阿傑愣住,下意識的回頭查看,可沒想到這一看,竟看到一副詭異的景象。

「小銘……?」阿傑看著來人,脫口喊出這個好朋友的名字。

然而這被阿傑喚做小銘的男子,並未做聲回應,他只是寒著臉繼續往電話亭走近,他的身形輪廓也被映照的越發清楚。
「小銘,你?」阿傑僵在電話亭內,有些不知所措。但當他看到小銘原本藏在背後的手掌,此時已緩緩現了出來……
剎那間,他所有的話語都一時梗住了。

因為小銘的手中,正緊握著一把尖刀,上頭猶滴著鮮紅的液體。
「殺了你……」小銘喃喃念著,雙眼像是蛇般盯著阿傑,然後露出恐怖的微笑。

「快逃啊!」話筒那頭的聲音,用盡全力大吼!
「嘎啊啊啊!」阿傑登時回神,嚇得丟下了話筒,但就在同時之間,小銘也揚舉著手上尖刀快步衝了過來,眼中纏繞著不可見底的瘋狂,這讓見狀的阿傑頓時一驚,原先要奔出電話亭的腳步也跟著退縮,錯失了逃跑的機會。

「不、不要過來!」於是阿傑情急之下用力的拉起了電話亭的門,而小銘手上的尖刀也在同時刺出──所幸!阿傑總算還是趕上了,那本來應該要刺在阿傑頸部大動脈的尖刀,就在千鈞一髮之刻被壓克力活動門給擋了下來。

但是,小銘並未善罷甘休,眼見一擊無法得逞,這結果似乎激怒了他,於是他開始猙獰的大吼大叫,一邊用身體蠻橫的衝撞著壓克力門,這讓在門裡邊的阿傑幾乎嚇壞了,但他仍鼓起勇氣緊壓著壓克力門,因為他曉得這是他的最後一道防線。
「可惡……!」阿傑一邊用肩頂著門奮力抵抗,一邊抓起垂掛的話筒,又驚又急的吼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到底是誰!小銘為什麼又會變這樣!」

「這一切很複雜,現在沒有辦法一一說明……」那把聲音拔張又無奈的說著。
「你他媽少說廢話!快點解釋給我聽!」阿傑急得快哭出來了。
「剛剛叫你逃你就不聽,現在可好了,又得耗上一陣子了!」那聲音說著。
「幹!快點回答我啊!」阿傑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因為他發現壓克力門已經被小銘用刀柄擊出裂痕。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為什麼小銘會抓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到底是誰?」阿傑歇斯底里的大吼著,眼淚已經灑滿了整張臉龐。

──而就在這同一瞬間,壓克力門竟應聲而破!

阿傑愕然的回頭,看著小銘那滿佈血污的大手,從被破開的洞中穿入,往自己門面撲來。在那一刻,好像全世界的一切都跟他體內流動的血液一同靜止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手,越來越靠近,越來越靠近……然後,抓住了自己的臉。

於是阿傑手中的話筒,也同時滑落……但就在離耳的那一剎那,卻有一句冷冷的話語從圓孔中逸出,然後清晰地震盪著阿傑的耳膜。

「我,就是你。」那把聲音無奈的說著。
……阿傑終於明瞭為什麼那聲音這麼耳熟卻又陌生了。

大手緊緊覆住阿傑的視線,畫面,瞬間全黑。

§

黑暗中,阿傑感覺到自己像是躺在小舟上,搖搖晃晃的,並且渾身上下都有股莫名的焦灼感在蛇行,直到右手臂傳來一小撮冰涼的觸覺,才讓他的飄搖感慢慢止住。
接著,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一把柔柔的女聲首先傳入阿傑的耳內。
「唔……」阿傑努力聚焦,終於看清是誰將他喚醒,原來是小銘的女朋友,花花。看到這兒,阿傑又想起剛剛小銘殘暴的模樣,登時嚇得彈起身來,並不住左右觀望。然而這時他才發現,他人在帳棚裡,身上也都乾乾淨淨的。

「你怎麼了啊?」花花見到阿傑驚恐的模樣,也被嚇到了。
「呼!沒事……剛剛做惡夢了。」阿傑再三確定自己是安全的之後,那僵硬的身體才終於軟坐下來。
「你還好吧?嚇死我了。」花花邊說著邊挨身緊貼著阿傑,親密的幾乎就要撲倒他了。接著花花媚然一笑:「好啦,別睡覺了,小銘跟苑帆去山下買木炭,還有一陣子才會回來。所以在這期間,我們可以……」花花邊說著邊用手解開阿傑的腰帶,雙唇也不安分的吻上阿傑的脖子。

「……現在不要啦。」阿傑有些不耐煩地推開花花,也許是剛才的夢境使然,竟讓偷情長達半年的他產生了罪惡感。「我身體不舒服……我去外面洗把臉。」

花花被拒絕,臉上自然露出不悅的神色,但轉念一想……三天兩夜的露營也才剛開始,還有的是機會呢。於是也坐起身,欲到外面透透氣。

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角落的衣服堆中,傳來一陣震動。
「咦?」花花撥開衣服堆,然後一陣探索,才發現原來是手機響了。

「阿傑,你的手機響了。」花花朝正欲往外走去的阿傑一喊,然後將手機遞給了他。這讓原本矮身要出帳棚的阿傑又縮回了身子,拿著手機坐在帳棚角落。
「我先出去了哦……」花花見阿傑好像要講電話,便低聲說著,然後準備矮身離去。

同時,阿傑也一臉莫名其妙的接起了電話。
「喂?」

「呀啊啊啊!」這時甫走出帳棚的花花,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怎麼?」阿傑聽到尖叫聲登時一駭,趕緊翻身探頭欲一瞧究竟;然而就在這同一瞬間,耳邊話筒那端也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阿傑,快逃!」

剎那間時間好像停止流動了,探出頭的阿傑,除了耳邊又聽到自己打電話給自己外;還看見帳棚外頭,正站著原先去山下買炭的小銘。此時他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青筋暴起,手上還拿了把尖刀,幾乎就跟阿傑剛剛『夢』中的模樣完全相同,只是少了些血污而已。

「剛剛……苑帆都告訴我了。」小銘緊咬著牙齒,字字用力的吐出:「她說你們有一腿……我不相信,於是我折回來了。」小銘往前走了一步:「結果……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背著我亂搞!」

花花曉得是自己的衣衫不整、以及跟阿傑在同一個帳棚這幕都被看見了,但她此時仍是強鎮心神,然後勉強擠個笑臉:「寶、寶貝!你誤會了啦,我們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啊,對了,苑帆人呢?」花花說著,企圖轉移話題。

「被我掐死了。」小銘冷冷說著。

「什麼?」聽到小銘的回答,阿傑與花花都放聲驚呼。
「……我以為她在挑撥離間,所以憤怒地掐死她了……結果沒想到原來她才是對的……嘿、嘿嘿……」小銘說著說著,忽然從原本極度憤恨的表情變成陰笑,這讓阿傑與花花二人登時感到一陣強烈的毛骨悚然。

「阿傑,快點逃啊!」這時阿傑手上的話筒那端又傳來了急促的提醒,其實剛剛小銘在說話之時,那端的『阿傑』就已經不住催促了,但是這端的阿傑卻專注著聽小銘說話,所以渾然未覺。

「逃……逃?」阿傑揪著話筒,一邊警戒看著持刀的小銘。剛剛『夢』裡的景象不斷衝擊著他的腦海,這幾乎讓他全身發軟,差點連手機都拿不住。
「沿著公路往山下跑!快點啊!你想像剛才那樣被逮到嗎?」話筒那端氣急敗壞的吼著,這話終於刺激到了阿傑。

「不,不要……我不要啊!」於是恐懼加上求生本能的催化,阿傑終於潰堤。只見他突然暴吼一聲,然後丟下手機,拉著花花便猛然往公路那頭跑去;而見狀的小銘先是一愣,然後臉上表情劇烈扭曲,提起尖刀便追了上來。

阿傑跟花花兩人沒命的跑著,他們不時回頭查看小銘離自己還有多少距離,然而每一次的回頭,都只是徒增恐懼;小銘赤著雙目,凌亂的髮絲全揚了起來,五官幾乎是全擠在一起,猶如惡魔的臉譜般可怕。

這時小銘忽然怪叫一聲,接著大跨一步躍了起來,手上尖刀順勢的高舉,然後迅速的落下!

阿傑登時感到花花與自己相握的手,猛然一緊。
然後一股溫熱的液體,灑到了他的頸上、衣上、臂上……他聽到花花喉間好像還想發出什麼聲響,卻咿咿呀呀的說不清楚;接著他感覺到花花原本緊握的手掌漸漸鬆開,彷彿在瞬間沒了溫度……
他不用回頭,就曉得這個落後他一步的女人怎麼了。

於是,阿傑咬牙決定鬆開手,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跑著……

他聽到身體重重撲倒在地上的聲響,然後又聽到小銘扭曲尖銳的咒罵。但他卻沒有回頭、沒有停頓,只是沒命的跑著,此時此刻支持著他身體機能運作的,不是流動的血液,而是塞滿在血管裡頭的深深恐懼。

少了拉一個人的負擔,阿傑跑得更快了。他在無人的陰暗山路上拔腿狂奔,耳邊呼嘯而過的只有風聲,以及山林枝葉的低語。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只知道沿著這條公路跑,就可以逃離危險……

這時,前方公路上一抹倒臥的身影忽然闖進了他的眼簾。

也許是剛才丟下花花而逃的罪惡感,也許是曉得小銘沒有再追上來而鬆了口氣,阿傑這時竟放慢下腳步,往那倒臥在地上的身影走去……他曉得這個倒在地上的女人是誰,這女人就是揭露他與花花姦情,結果竟被小銘掐死的……苑帆。

阿傑走至苑帆的身旁,然後再三回頭確認小銘沒有追來,這才戰戰兢兢的蹲了下來,扶起苑帆的屍體。
但就在阿傑扶起苑帆的同時,苑帆竟輕輕的抽動了一下!
頓時間阿傑嚇一大跳,兩隻手如電般抽開,於是苑帆的身軀又碰的一聲倒回了地上。

「難、難道?」阿傑盯著倒在地上的苑帆,趕緊把耳朵湊到她的口鼻前。這時,他聽到了一絲絲的呼吸聲;雖然非常微弱,但是苑帆真的在呼吸!
「還活著!還活著!」阿傑驚呼:「一定是剛才小銘以為掐死她了,但其實苑帆只是休克過去而已,所以……苑帆還有救!」

想到這,阿傑又想到了剛剛山頂上的花花,說不定她也還有救?說不定小銘沒有砍到她的致命傷?
想到這裡,阿傑的心底忽然燃起了一線希望;他決定要求救,他決定要找救護車與警察來,解決這失控的一切!

「啊!我的手機……」阿傑決定之後,便立刻掏著口袋要拿手機,可是卻只摸到幾個零錢跟廢紙,這時他才想起來,剛剛他已把手機給丟在營地那兒了。
「可惡……該怎麼辦?」阿傑低聲喃喃著,然後又開始翻找苑帆的口袋,可惜同樣是毫無所獲。於是他慌張地抬起頭來東張西望,卻意外看見了一副熟悉的景象。

就在前方不遠處,有片碎石子地,碎石子地上,佇立著一台電話亭……
這景色,就跟剛剛他『夢』裡的景象,一‧模‧一‧樣‧!

不過,現在阿傑已經決心要救人了,所以還是硬著頭皮快步朝電話亭走去,短短一路上,他仍不斷回頭確認小銘有沒有追來。
而直到要進入電話亭的前一刻,四周都還是毫無動靜,於是他才稍微鬆口氣地拿起了話筒,快速撥下119。
「喂?請問是警察先……」

「喂?阿傑!你為什麼還打電話!不是叫你快點往山下跑嗎!」

阿傑耳邊,再度傳來那把熟悉的聲音,話筒的那一頭,正是另一個『阿傑』!
「為什麼你會!」阿傑瞠口結舌,他的腦袋真的完全亂成一團了。
「先別說這個了,你快點掛上電話吧!不然等一下小銘又要追來了!」另一個阿傑緊張地說著,就如同剛才的『夢』那般。
「我不要!我要打電話叫警察跟救護車,苑帆跟花花都還有救啊!」阿傑吼回去。
「你冷靜點!想想剛才你被逮到的情況!」另一個阿傑也大聲吼回來。
「冷靜冷靜……我怎麼可能冷靜?這一切都太荒謬了!」阿傑破口大罵。
「阿傑你聽著!如果你現在不逃的話,到時候你又會再經歷一次的!」這時電話那頭的阿傑似乎也生氣了:「只要你不逃掉,你就會一直困在這個事件裡!」
「為、為什麼?」聽了這話的阿傑登時愣住了。
「嘖,我就簡單的解釋吧!首先,這一切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我就是你,陳士傑;但你卻不是我,你只是我的一部分……」

「你是因為這個事件,而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

「什麼?」阿傑登時五雷轟頂,腦袋一片空白。
「安靜!聽我說!」另一個阿傑快速的說著:「現在我們的身體正在醫院裡躺著;當天我們的確逃掉了,但也因為過度驚嚇而昏迷不醒……原因就是因為我們的心智……也就是你與我,產生了分裂。所以我好幾次用電話的方式想要來拉你一把,包括現在也是一樣!」

「可是、我……」阿傑又回頭看了一下躺在遠方地上的苑帆,腦海裡又閃過了花花的臉孔,心裡仍是猶豫不決著。
「別可是了!這一切都會結束的,只要你從公路逃往山下,然後就可以永遠從這個情境中脫離了。而『我們』,也就可以從昏迷中清醒了!」另一個阿傑用力的說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自己是不會害自己的。掛上電話,快點逃吧!」
另一個『阿傑』說完,便喀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於是阿傑也呆愣地掛上電話,他緩緩走出電話亭,猶豫著事情的真實性。

然而就在這時,遠方響起了一陣踩著碎石子的腳步聲,以及沉重的粗喘。

「!」於是阿傑剛剛鬆懈掉的神經,此刻又緊繃了起來。他看向那聲音來的方位,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緩緩踏入了電話亭燈光可及的範圍……
「殺了你們……嘿嘿……全殺掉……全殺掉……」那人漸漸地現出臉龐,正是小銘。他渾身血污,眼神幾近瘋狂,右手緊握著一把滴血的尖刀,而左手提著一團黑黑的東西……

「嘎啊啊!」待阿傑看清那團黑黑東西後,登時嚇得往後跌了兩步,因為小銘他左手上提的正是花花的頭顱,原本清秀的臉龐如今都已沾染上血跡及刀痕,嘴唇與鼻子俱被劃翻,而那雙勾人的美麗眼睛已有一隻被挖掉,另一隻還透露著怨恨的眼神,似是在怨恨阿傑丟下他而跑。

「別過來、別過來啊!」阿傑放聲大吼著,花花的慘狀讓他嚇軟了腿。但小銘才不理會阿傑的喝止,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來,口中喃喃有詞,並且突然暴起,發出尖銳又扭曲的狂笑!

頓時間,這聲狂笑像是十萬伏特的電流般擊入了阿傑的心臟,於是阿傑終於領悟到,若現在不逃的話,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旋即,他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喚回知覺,然後快速跳起身子往公路跑去;而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他也聽到小銘邁開腳步追上來的聲響;於是這讓他跑的更急了,彷彿全身的氣力都在這一刻湧了上來,彷彿他的雙腳是為了這一刻而誕生那般狂奔。

天空中流動的黑雲彷彿就要壓至地面,刺骨的冷風像是冰刃般切割著溫熱的皮膚,山間的樹林像是魔鬼般起了舞,發出一波又一波張狂的笑聲。

阿傑在公路上沒命地奔跑著,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眼淚灑滿了他的臉龐。但他未曾擱下一步,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因為他曉得他的後頭有個永無止境的恐懼在追趕。

最後,狂奔的他,衝進了一片黑暗。

§

睜開眼睛,天花板上刺目的日光燈螫得阿傑顯些暈眩。
他微微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病床上。剛才『夢』裡面的記憶仍餘波盪漾,這讓他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頭暈想吐。
不過在長吁一口氣之後,他握了握自己的手,終於明白一切都結束了,現在他醒來了,往後也許還會想起那可怕的回憶,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阿傑半靠在床上,心裡想著苑帆與花花,登時五味雜陳。當初自己逃下山了,但她們兩個,大概是沒逃過一劫。想到這裡,阿傑又感到一股強烈的罪惡感襲上心頭。
「唉……還好都過去了……」阿傑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這時,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銘人呢?

叩叩!
忽地,病房門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一名護士開門探頭進來,當她見著阿傑已然清醒,頓時驚訝了一下。
「啊,你醒啦?太好了,我去叫醫生。」護士說完便欲轉身離去。

但就在這一刻,她又突然迴身補了一句:

「對了,還真剛好,你朋友正好來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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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ite0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