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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界的巨人李老總裁過世了,誰也沒想到硬朗的他會突然走掉。
享年六十四歲的他在生前受盡萬人景仰,在死後仍是光輝不散,遺體甚至經過特別保存,供民眾致意哀悼。

而隨著李老總裁的死,企業的股票也有了大幅的變動;原本大家都以為這一切都會因總裁亡固而殞落,但媒體力量的介入卻讓情勢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總是如此的,在生後才被更加肯定成就、表揚榮耀,這是媒體及大眾文化中時常可見的現象。於是趁著這波風潮,李氏企業賺進了大把的利潤,將公司的知名度及收入推向新的巔峰。

「不愧是商界王者,死後都能發筆橫財。」商界的幾個大老見到這樣的現象,俱如此戲說感嘆著。

而這筆「橫財」落入了公司的帳戶,同時也落入了下一個接掌者的口袋。
李老總裁的遺囑中黑紙白字交代著,將公司全權運作交給正值壯年的兒子──李文衍,甫上任的他手段乾淨俐落,迅速的處理父親生前遺留下來的繁雜事務,並且藉機重新整頓公司內部,才幹令商界眼睛一亮。

「新的商業巨人誕生了。」李文衍如此自信的說著,然後登上了時代雜誌,成為當年度最為耀眼的新星……

……而這樣的他,自然也成了一些壞傢伙眼中的大肥羊。

車水馬龍,馬路上的車群川流不息。
搭載著李文衍的黑頭轎車優雅的劃過街道,緩緩停靠在路旁。同時之間一旁接待的人員也舉步向前開門迎接。
一雙尊貴的皮鞋踏上了地面,然後順著視線往上,李文衍穿戴整齊、野心英勃的模樣頓時展露在眾人面前。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頭的不遠處忽地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李先生、李先生!」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少年急奔而來:「不好啦!」
這呼喚聲吸引了李文衍的注意力,他有些不解的望著跑到他面前的少年。
「李先生,你要小心……」少年氣喘呼呼的說著:「有人要殺你啊!」
「什麼?誰要殺我?」李文衍聽聞少年的話,不動聲色,卻在心裡起了折。

但待李文衍問完,那少年只是不住的喘氣,並沒有立刻接話回答;這讓李文衍有些心急,於是準備開口再問,但沒想到就在這時,少年忽然止住了原本劇烈的呼吸,然後猛地抬起頭,向李文衍燦爛一笑。

「我啊。」

少年說罷,同時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刀,然後迅速往李文衍腹部刺去!
所幸李文衍一開始便保持警戒,而且兩旁也有屬下連忙出手阻攔,是故那把短刀只是劃過側腹,僅僅割破了李文衍的西裝。

「可惡……!」
少年眼見失手,立刻再舞短刀嚇阻兩旁行人,接著便轉頭拔腿狂奔,速度之快;同時之間大樓下的警衛也即時反應,尾隨著少年的腳步衝了出去,追逐的二人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轉角。

但是五分鐘後,卻只見警衛先生滿頭大汗的跑回來。

「跑掉了嗎?」李文衍神色凝重,低頭看著自己被劃破的西裝,「這樣就表示他還會再來吧……」

然而當時的他卻沒發現,其實少年正站在街頭的另一端冷笑。

當天下午,李文衍遇襲的事情便傳遍全國。
而少年的身影也被附近商家的錄影機攝下,轉製成頭號通緝犯的照片,然後貼在各大警局的公佈欄中。一時之間新聞媒體揚揚沸沸,李文衍身旁的保全人員也雞飛狗跳,這可讓李文衍有些傷腦筋。
「該來想個辦法才行。」他喃喃念著,然後開始發號施令。

隔天,李文衍的身邊多出了兩位隨身的保鑣。
他們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傭兵,他們跟隨李文衍出現在任何一個公開的場合,他們盤查任何一個想接近李文衍的人的身分。
「別相信你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李文衍如此告誡著他們。

於是這樣滴水不露的隨身保護持續了兩天,但在兩天之後一則警方的發現卻更讓全國上下毛骨悚然。
他們終於發現了少年,但是那位少年只剩下一張臉。

少年的臉皮像是用完即丟的面具,被丟棄在某鄉間大水溝中;之後警方查明了少年的身分,發現他根本不可能會成為刺殺商業鉅子的料子,因為他不過是一名身家清白的普通學生。所以警方懷疑,這可能是兇手為了做案需要而犯下的駭行──奪臉。

這消息傳出後,李文衍身邊的隨身保鑣又多了兩個。
因為李文衍根本無法預測,到底接近他的人會是誰,而真正的兇手又是誰;他雖然仍如往常那般出入公眾場合,但神色總是緊繃,並且處處提防。

「呵呵……你就盡量緊張害怕吧,就盡量請越多人保護你吧!這樣就對我越有利,越有機會一舉混入你身邊……」暗處裡,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悄悄獰笑。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開始不斷有人遇害且被割臉而走的消息傳出,於是整個社會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大家都害怕自己成為『盜臉殺手』的下一個目標;然而大家卻都不清楚為什麼盜臉殺手要如此做案。

一個月過去了。
李文衍身邊的保鑣也遞增到六人,他們俱與李文衍一同出席任何公開場合,其中又有四個會一起隨李文衍返家,甚至當李文衍獨自一人休息之時,也會留兩位陪同,保護的密不透風。

「……嗯,看來是差不多了。」這時,相同的獰笑默默再起。

緊接著隔天,最為貼身保護的兩位保鑣之一忽然無故曠職,但卻又在隔天重新出現,一問之下才曉得他原來是和朋友去喝酒,結果不小心喝過了頭,隔天連爬都爬不起來。
為此,李文衍憤怒的責備了他一頓,並且以扣薪作為處罰。
「下次若再犯就把你開除!」李文衍臉色鐵青的說著,然後拂袖而去。但他卻沒有發現到留在原地的保鑣,竟默默地露出不自然的陰笑。

於是陰謀的齒輪終於一一嵌合,然後開始越轉越快了……

在盜臉殺手取代保鑣之前,便已偷偷調查過李文衍的大致作息,經過長期的觀察,他發現李文衍每兩個禮拜便會開車上山去李老總裁的墓碑那兒祭拜,而且性喜清靜的他總是只帶兩位保鑣而已。
這便是盜臉殺手的最好出手機會,為了這一刻他已虎視眈眈已久。

山風清新,道路兩旁的青草花香輕輕搖曳。
李文衍獨自一人開著心愛的跑車從家裡出發,而兩名保鑣則是開另外一台車緊緊尾隨在後,他們在山路間快速穿梭,然後來到了墓園。
接著李文衍獨自開車往裡頭去,而兩名保鑣則是如同往常那般將車子停在外頭,在車上等待,並且隨時保持警戒。

「欸,你還記得你老爸嗎?」
這時,由盜臉殺手扮成的保鑣忽然向另一名夥伴問。

「哈哈……我們這種出來用性命奔波的,連自己都可以忘記了,更何況是老爸呢?」另一名保鑣感慨的回答,同時他也覺得有些奇怪,平常不茍言笑的同伴怎麼突然感性了起來?

「我啊,我還記得我老爸長什麼樣子哦,但我卻一點都不想記得。」他說,「我媽常常逼我把老爸的臉戴到臉上,然後滿臉陶醉的看著我呢。」
「啊……?」另一名保鑣聽聞後愣住,對於這夥伴口出之言感到錯愕。
「所以後來我就把我媽也給殺了,然後把他倆老的臉擺在一起,讓他們永遠相親相愛,呵呵,我很孝順吧。」他說著,嘴角再度勾起不自然的笑。
「你在說什麼東西……」另一名保鑣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沒什麼啦,再見。」這時盜臉殺手緩緩轉過了頭,面向著另一位保鑣,然後掏出裝好滅音器的手槍,迅速的扣下扳機。
咻地一聲。
車內的窗戶噴灑上一片猩紅。

「好啦。」盜臉殺手微笑,「現在所有的阻礙都清除了,就等你啦……」說罷,他雙眼銳利的盯著那從墓園裡緩緩駛出的跑車。
「該是進行最後行動的時候了!」

墓園的電動鐵門慢慢打開,李文衍開著車駛出,然而這時他卻看見其中一位保鑣神色倉皇的跑了過來,衣服上還沾著深紅血跡。

「先生、麻煩您快些下車,車子底盤被裝了定時炸彈!」盜臉殺手一邊急促說著謊,一邊伸手打開李文衍的車門,並且拉他出來。
「真的嗎?什麼時候裝的?」李文衍一臉驚吒,腳步蹌踉。
「嗯……」盜臉殺手眼見獵物已在可控制的範圍內,頓時露出得逞的獰笑:「沒啦,是我騙你的。」

「再見啦。」說罷,他掏出了手槍,俐落的扣下扳機。

於是瞬時之間李文衍的胸口綻出紅花,鮮血狂噴。

「你……!」李文衍頹然倒下,雙眼圓睜,裡頭有著深不見底的錯愕與驚恐。
「哈哈,你什麼你。快點死一死吧,我可是等著接替你的龐大財產吶。」盜臉殺手一邊說著,同時又在李文衍的身體補上幾槍,於是他顫抖抽蓄的身軀很快地便沒了動靜,失去生命氣息。

「哼,終於得到你這張臉了……到時候我們將臉交換,所有的身分地位也隨之交換,你將會變成警察急欲追捕的通緝犯,而我則會變成人人敬重、毫無前科的商業鉅子,哈哈哈……」盜臉殺手在李文衍的屍體旁蹲下,愉快的大笑。

但就在這時,他忽地感到脖頸一熱。
伸手一摸,竟是滿掌的黏膩赤紅。
「……血?」盜臉殺手幾乎不可置信,但傷口的疼痛卻劇烈且清晰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事實。
他中槍了,而且是致命的傷害。

「終於釣到你這條大魚了。」

一把熟悉的嗓音從李文衍的跑車內傳來,接著一道人影從後座浮現,盜臉殺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第二個『李文衍』!\

他手持著手槍,優雅的從車內走出,並且用硬底的皮鞋狠狠的踢向盜臉殺手,於是盜臉殺手悶痛地哀嚎一聲,翻倒在地,手中的滅音手槍也遠遠掉落。

「你……這……!」盜臉殺手的氣管此刻已被子彈貫穿,是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反而越掙扎越是鮮血狂湧,加速死亡。

「我早說過了嘛,」李文衍輕鬆寫意的笑說著,「別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接著他望向躺在地上的另一個『李文衍』,然後哼了兩聲:「這個替身的臉其實做的不怎麼成功,人工的果然品質不太好;你因為以為自己勝卷在握,所以沒有發覺這點,對我而言真是萬幸吶。」

「混…小、子……」盜臉殺手終於明白自己是被同樣的換臉技巧反將一軍,不甘與憤怒擠上喉頭,迫使他拼著血管爆裂也要罵這一句發洩怨恨。
但沒想到李文衍聽了之後,反而噗哧一聲噴笑出來。

「哈哈哈……我竟然被你這心浮氣躁的小子稱為『小子』。論年紀來說,你說不定還得叫我一聲爺爺呢!」
「……?」盜臉殺手不明所以,只是眼見著李文衍露出猙獰的笑容。

猙獰的……不自然的笑容。

這種笑容盜臉殺手是再也熟悉不過了。
即使是完全戴上了別人的臉皮,但是彼此之間的顏面肌肉卻不見得全然相同,所以在有大幅表情變動之時,那臉皮便會出現細微的不自然,倘若有心仔細觀察,定可看出蛛絲馬跡。
所以現在李文衍的笑容正說明了一件事:他也不是真正的『李文衍』!

瞬時之間,所有的事件詭異之處全都匯進了盜臉殺手的腦海。
為什麼李文衍可以在父親死後立刻接手,並且順暢的管理企業?為什麼李文衍剛剛會說論起年紀會比自己大上許多?為什麼『李文衍』的臉會出現不自然細纹,那這麼說來又是誰戴著『李文衍』的臉?

全部問題的合理答案,只有一個。

那便是,現在戴著『李文衍』臉皮的人,是那已然逝世的李老總裁!

他首先秘密殺害了自己的兒子,然後運用純熟的換臉技術與之交替,不但坐享公司的巨大利潤,而且還得到了全新的人生與名望。

展示給民眾哀悼的李老總裁遺體,其實才是真正的『李文衍』吧……
盜臉殺手想通了一切,卻已經太晚。他的五感逐漸了失去功能,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感到四肢末端開始冰冷,鮮血也不再狂湧,反而如同乾涸的泉水般死氣沉沉。

太慢了。他太慢才明白到,他的『獵物』其實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掠奪者』了……現在一切已經都來不及,只能在後悔中慢慢沉入死亡之河。

而黑暗中,他只看得見『李文衍』的臉龐,不住猙獰的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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