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七號

《十二》

「你的意思是要幫你報仇嗎？」
拔舌地獄的一角，一筆新的交易正要展開。
「沒錯！把他們都殺掉！」侯俊吉的表情扭曲，看來他很認真。
「抱歉，我的工作項目裡是沒有殺人這一條的。」維微笑。
「那就現在加進去啊！」侯俊吉激動大吼著，幾乎逼到維的面前。
「不可能。」維仍然保持微笑，語氣卻更是斬釘截鐵；這氣勢狠狠挫斷了侯俊吉高漲的怒氣，彷彿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
「呃、那……」侯俊吉頓時陷入一陣茫然，片刻後才回過神來：「那！那至少把那頭妖怪給殺了！」
「呃，殺死那頭妖怪應該是不太可能啦……」維摸著下巴的鬍渣思索著。甬空乃誕於山之靈氣，也就是說只要山的生命力還在，甬空的力量就不會中斷，若要確實毀滅那頭妖怪，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把整座山給夷平；不過這是上古大神才辦得到的事，維可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喂！你到底幫是不幫？」侯俊吉一再被碰釘子，似乎就要尖叫了起來。
「幫。」維聳聳肩：「雖然妖怪殺不死，但我可以將他半永久性的封印起來，這樣你同意嗎？」
「只有封印啊……」侯俊吉喃喃，回憶慢慢倒帶至死前的最後畫面……那頭大妖怪窮凶惡極地射來殺著，他來不及抵抗，只能任那妖怪猙獰地蝕破他的頭顱……侯俊吉突然忍不住一陣哆索，表情由懼轉怒：「好，那就封印他！」
「成交。」維明快地答應，「那你可以告訴我幕後黑手是誰嗎？」擒賊先擒王，維曉得要找到甬空的最快方法，便是直搗核心的徹底挖掘；畢竟只要先找到策劃者，那要找到行蹤飄忽不定的甬空也就不是難事了。
「啊……我不知道。」侯俊吉說完，愣住。
然後維、壹、風火山林也愣住了。

「你不知道？那你怎麼一口咬定有人策劃？」維。
「因為那是我算出來的！」侯俊吉一臉窘迫，他想起自己藏在抽屜底下的薄薄筆記本：「雖然我能力微薄，但也想替自己卜卦，結果使用祕法演算出來的結果，發現我有一劫，發難者是前世的人……」

「所以那些被溶頭的人也是……？」維聯想到報紙上的報導，難怪警方無法釐出被害人之間的關係或共通點，原來這根本就是上一世的恩怨！

「是啊！」侯俊吉雙拳緊握：「不過奇怪的是，無論是我與那些受害者、或是那名唆使妖怪的發難者，我們前世都是夥伴關係啊……」
「哦？那怎麼窩裡反了？」維訝異地道。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侯俊吉畢竟能力有限，能夠推算出這些結果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好吧，那你都沒有其他線索了嗎？」維問。
「……有。」侯俊吉猛地抬起頭：「卜卦的結果顯示，劫難來自涅婆山這個地方！」
「涅婆山？台灣有這座山嗎？」維挑了挑眉毛，但還是暗暗將山名記下。
「我也不清楚……」侯俊吉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這就是你全部擁有的資訊了嗎？」維並不介意，準備作最後確認。
「嗯。」侯俊吉眼睛轉了兩圈，確定自己什麼都說了。

而眼見對談終於停止，壹便主動開口收尾：「好了兩位，我想你們也談得差不多了吧？侯俊吉也該繼續受刑了。」
「嗯，是差不多了。」維在心中整理著線索，初步計劃已在腦海浮現。
「啊、不……」一聽見要繼續受刑，侯俊吉登時露出極度恐懼的神情，於是他連忙打算再多說些什麼來爭取時間，卻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壹給撬開嘴巴、捏住舌頭，然後用力扯下──
「啊啊啊啊！」侯俊吉發出痛苦的嚎叫，鮮血濺了滿地；壹的手上也多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塊。

「這結束對話的方法也太嚴厲了吧？」維撇了壹一眼。
「這是我的工作。」壹冷冷地回道。
「走吧，你也該滾了。」風火山林接著對維補上一句。
「……嘖。」再看了地上打滾的侯俊吉一眼：「地獄真是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啊。」
接著他們道別了壹之後便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維與風火山林走回電梯的途中，竟迎面來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男子西裝筆挺，臉上透著一股悲觀的氣息，他正是稍早前才在會議室裡與維碰面的其中一人，秀卓。
「怎麼走到哪都遇到你，真是倒楣的日子。」秀卓雙手叉著口袋，輕描淡寫地對維說著。
「彼此彼此。」維不引以為杵，笑笑回應。
「您怎麼來到這裡了？」風火山林問。
「噢，我有點事要來找壹。」秀卓勉強露出一個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接著他伸手拍了拍維的肩膀，對風火山林說道：「快把這傢伙送走吧，我們小小的地獄可容不下這樣的大人物。」
「是。」風火山林微微欠身。
「再見。」秀卓將這難看的笑容轉換投射方向，朝著維而來。
「掰掰。」維並不介意秀卓的酸言酸語，他一向很灑脫，只是揮了揮手便兀自往電梯走去，而風火山林則是隨後跟上。
望著維離去的背影，秀卓斂起了笑容，他立於原地注視片刻後，才緩緩地掉頭離去。

叮！

短短幾秒過後，電梯又回到了頂樓，風火山林與維先後走出。
接著他們步上天台，一具大型圓盤機械就搭建在天台的中央；風火山林走至機械旁按下了啟動鍵，下一片刻一陣白光緩緩浮現，轉眼間就成了一道巨大光束，射向天空的盡頭。
「現在改得這麼科技化啦？」維曉得這光束是將人傳送回人間界的通道，只是他沒想到這種法術現已能夠經由機械來啟動。
「你不曉得的還多著呢。」風火山林冷笑：「下次你可以再闖闖看地獄大門，包準你有意料不到的驚喜。」
「聽起來這個驚喜的驚嚇成分居多。」維泰若自然的說著：「掰啦。」

接著維踏入白色光束中，頓時之間他漂浮了起來，然後順著白色光束往天空盡頭傳送而去。
風火山林遠眺著那抹黑色身影，表情仍舊冰冷；在確認維已離開之後，他便關掉了機械，轉身離開頂樓天台。

§

人間界，仍然是夜。
在警方完成現場採證拍照之後，蟻政奇的屍體便被送去醫院的太平間，驟然喪子的蟻氏夫婦雖然悲痛，但還是跟了過去。
現在蟻政奇的家裡除了幾位戒備的警察之外，就只剩下還待在二樓蟻政奇房間的徐偉與阿哲了。

「你說的線索是指什麼？」阿哲站在書桌旁，望著椅子上不停翻視照片的徐偉。
「血跡。」徐偉拿著剛才用立可拍拍下的兇案現場照片，比對著之前在侯俊吉家所拍下的紀錄，「不、應該說是……血的圖形。」
「圖形？」經徐偉這麼一說，阿哲也將視線投至小小的照片之中：「你怎麼判斷的？」
徐偉抬起頭：「剛才……剛才蟻政奇倒下的時候，鮮血不是噴灑在浴室白色瓷磚地上嗎？」他的語氣有些悲傷，畢竟稍早時還與死者有過一段歡樂的相處。
「……嗯。」阿哲點點頭。
「照理來說，貼近瓷磚邊緣的血痕應該會因弧度的緣故而流到瓷磚與瓷磚的縫隙之中，但我剛剛卻意外發現……你看。」徐偉挑出一張清楚的近照，指著照片中的扭曲血跡，「我發現卻有不少血痕違反這樣的自然變化，像是精心描繪過似的兀自成一線條……」
阿哲仔細一看，果然發現這奇怪的現象：「真的欸！」
「所以我現在在做的，就是把這些線條抓出來。」徐偉一邊解說一邊打開黑筆筆蓋，將這詭異的蜿蜒全都一一標示，接著再度拿出先前於侯俊吉家中所拍下的照片，重新做了核對。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圖形……









「這是？」阿哲歪了頭。
「好像是某個圖騰似的？」徐偉將圖形上下左右翻轉，卻搞不清楚怎麼看才是對的。
「會是原住民的圖騰嗎？感覺很像欸。」
「可是台灣原住民圖騰有很多種吧……而且圖騰僅限於台灣地區嗎？要將兩岸三地也納入考量嗎？」
「嗯……」
於是兩人頓時陷入了沉思。
五分鐘過後，耐不住性子的阿哲放棄猜測，他順手抓起蟻政奇書桌上那一大疊旅遊DM隨意瀏覽：「算啦，我們現在想破頭也想不到的，不如先把這圖形交給鑑識科，然後讓他們去查查看……」
「唔，好像也只能先這樣了……」徐偉皺眉低吟。

「咦？」

「？」徐偉仰頭望向阿哲：「你咦什麼咦？是你發出聲音嗎？」
但阿哲卻未立即回應徐偉，只是不住上下左右地調轉著手中那張旅遊DM，然後又將眼神來回掃射於那張圖騰畫上……
「你發現什麼了？」徐偉忍不住好奇，站起身來與阿哲一起望向那張旅遊DM，然後他這才瞭解到阿哲在驚訝什麼。

原來在那張有著豐富照片與文字介紹的旅遊DM上，底紋壓繪的正是那圖騰的淺色線條！

「這！」徐偉不可思議的從阿哲手上接過單子，「為、為什麼圖騰會跟這旅遊扯上關係……」

「……三天兩夜梭羅山之旅？」